“如果你愛的那個人也和你抱著一樣的想法呢?這樣雙方不就矛盾了?”輝黎夜問道,“還有一個疑問,先離開的人雖然已經什麼都感覺不到了,但彌留的那段時間心中的痛苦應該一點都不比被留下的人少,他應該很遺憾,沒能與所愛之人相伴久一些。”
此刻,活了上萬年的輝黎夜成了發問者,佑仟璟反倒成了解惑的,他們之間在此刻沒有年齡、身份、責任等等一些因素的束縛,而是站在一個對等的位置上,進行意識的交換。
“可能吧,我還沒真正死過,即便想象恐怕也不能真正體會那種心情。”佑仟璟深深撥出一口氣,看向西沉的夕陽和天邊幾隻歸林的寒鴉:“人雖說有那麼點共情能力,但要做到感同身受這一點還是很困難的,特別是對別人的痛苦,有時候我們所認為的可能都不及本人感受到的萬分之一。”
“我現在還是覺得席翁帝涅關於生命轉生的設想是荒謬的,生命因為它的短暫和獨一而顯得珍貴,生與死是萬物法則,所謂的長生和輪迴是對生命本身的褻瀆。”
“所有人來到淵境、走進彼此的世界的過程都是有意義的,一個人花一輩子時間去接納他人,瞭解他人,然後靜待離別到來。但那時候那些人的存在已經銘刻在了他的記憶裡,成了無法割捨的一部分,他將帶著它們活下去。”
“如此反覆。”
“非要說有什麼在身軀毀滅業力消散後還留下來的話,我想那應該是一種比較抽象化的東西,不是在身體也不是在精神域中存在的東西。而這個東西存在的過程不是輪迴,而應該叫‘傳承’。”
“或許這就是一種自我麻痺、自我安慰的說法,覺得愛著的人還在身邊的話可能心裡會好受點,不過這樣也好。”
傳承……
如果真有這種東西的話,修可能也不會在之後的百年再未合過眼了吧?
輝黎夜想到當初席翁帝涅在甦醒後一言不發地回到了星霜島,它因為擔心所以跟了過去。
席翁帝涅在與那個孩子住了兩世的小木屋了坐了半天,收拾了一些物件後來到了他手刃“怪物”的花海。
距離那場悲劇已經過去了好幾年,幾番春去秋來,曾經被鮮血染紅的六角白霜早已開了敗、敗了開,恰似他所追尋的輪迴。
席翁帝涅在花海中站了很久,虛影狀態的輝黎夜就也遠遠地站在林邊看著他,只覺得那人孤獨寥落的身形在星霜島常年凜冽刺骨的寒風中顯得搖搖欲墜。
那是席翁帝涅在它面前唯一一次卸下偽裝,完全露出脆弱一面的時候。
孩子的屍體落在了花海中央,那裡有個半徑五米左右的空地,寸草不生。
席翁帝涅從懷裡取出一顆種子在空地中央種下,種子一落地便生根發芽,頃刻間便長成一棵參天巨樹。
他將從小木屋中取出的那些東西埋在了樹下,並且豎了塊無字石碑。
輝黎夜就在遠處看著他的一舉一動,至始至終,席翁帝涅都沒有為那個孩子流一滴淚。
為什麼?他不為那孩子的死難過嗎?
“仟璟,那你會因為某人的死亡而哭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