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來說,我們不是朋友,只是不幸被分到一個辦公場所的同事。”尤煥面無表情地彎下腰,將地上堆成一堆的檔案抱上桌面,“而且你還是一個只會添麻煩、喜歡讓別人擦屁股的蠢蛋,傑羅姆。”
“嗚哇……你這冷血的人,我受傷了,被同僚語言攻擊導致心絞痛可以去報工傷嗎?我想請半個月病假。”傑羅姆雙手一伸,下巴擱在桌面上,一副無賴樣,還差點按到控制檯上的按鈕,完全沒有作為觀測員的自覺。
這一年多相處下來,尤煥也已經見慣了傑羅姆這副鬼樣子。只能沒好氣地說:“行了行了,快給我起來,如果不想做的話,有的是代替的人。”
話音剛落,傑羅姆像泥鰍一樣從桌上彈了起來。
“哇,別提那些臭小鬼了行嗎?”傑羅姆一臉嫌惡,“你也知道那幾個新來的有什麼樣的嘴臉吧?我上次叫他幫忙送個檔案,就去十層辦公室,他說這不在他的工作範圍內,不幹,還義正言辭地跟我講了十萬個理由。都是從弗洛艾多畢業的,我們當年有像他們這麼眼高於頂,這麼盛氣凌人嗎?沒吧,沒吧!”
尤煥想說“你有”,但被傑羅姆緊盯著又說不出口。
“講真,要是時光能倒退的話,那時候打死我都不會衝著可以摸魚當個狗屁的觀測員,你看我們薪酬多低,別說駐紮隊了,連線流動懸賞任務的‘散人’都比不上,還要一天到晚窩在這個房間裡面對冷冰冰的監控器,真氣人。”
傑羅姆又塞了一隻赤丹果進嘴裡,隨即從面前的一堆檔案中抽出一份來:“上學那會還背什麼行為守則,結果現在卻在按上面的要求上報虛假資料,不覺得搞笑嗎?早知道這樣,還不如進駐紮隊。”
“說到底,報告被打回來還不都是因為那隻荒昳十三柱星的虛障,十三柱星啊!派遣隊每個人的分成是多少來著?0.01%,這就夠吃一年的了。”
尤煥翻著手裡的檔案,頭也不抬:“想想死傷人數再說話吧。”
“死傷人數?呃,多少來著,我沒記。”
“我們這邊接近八成,泊亞那邊更慘,似乎收屍的人手都不足。”
克羅姆訕笑著倒抽了一口冷氣,沒想到把自己給嗆著了,像個神經質一樣在那眼角帶淚地手舞足蹈。
“我們的同屆裡,在這畢業後的一年裡已經沒了十幾個,你現在還覺得觀測員這個工作不好嗎?”
“我就說說而已,你這人真是死板。”克羅姆“切”了一聲,“或許當初你應該選擇留在弗洛艾多任教,跟那個藥學教授司木頭一起,你倆肯定很投緣,無趣的地方都這麼像。”
尤煥的手頓了一下,他掃了傑羅姆一眼,視線落在監控螢幕右下角的時間上。
克羅姆依舊在那裡喋喋不休:“不過話說回來,那隻荒昳級的虛障明明就是在南邊的轄區現身的,但是因為靠近界限所以也被我們監測到了。再加上泊亞那些傢伙行動力低,我們的派遣隊先行一步,所以……不是我們上報的座標有誤,而是上面想要拿下那隻虛障的所有權罷了。”
尤煥沒有理他,克羅姆見得不到回應,想湊過去一探對方究竟在看什麼檔案看得這麼入迷。
誰知道他這一動,堆在控制檯前面那點空位的檔案全倒了下去,不知道砸到了什麼按鈕,幾塊分屏黑了下去。
尤煥:“……你消停一會能死?”
克羅姆極其無辜:“真的冤枉,我什麼都沒有碰到啊!”
“在我沒有把你的腦袋扭下來當球踢之前,閉嘴吧。”
兩人將散亂的檔案收拾起來堆到地上,然後對著黑了幾塊的監控螢幕沉默。
“我去抽個煙,回來之前你必須把它們給我修好。”
克羅姆哀嚎:“開什麼玩笑!我哪裡會搞這個?全部關掉重啟嗎?”
“這我管不著,反正我回來的時候必須要看到所有顯示屏都是亮著的,不然今天所有的檔案都是你的了。”
“你還是人嗎?”
尤煥一腳踢開座椅,沖剋羅姆笑得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我和你一樣。”
大門將那人的抱怨和嚎叫給關在了總監控的黑暗中,尤煥疲憊地靠上走廊的牆壁,緩緩地摘下了鼻樑上的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