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把頭等酒席一桌的選單子一喊,直把二樓櫃裡的先生給嚇了一跳。
這英雄會友的二樓樓梯口單有一個櫃檯,負責伺候此酒席的高貴客人。
這會兒已然過了晌午,晚上的飯點還早,店裡的人熙熙攘攘的,基本上除了夥計也就剩下賬房先生了。
二樓櫃裡的先生姓張,原本正打盹呢。李康和江魚兒進來的時候就翻了一下眼皮,壓根就沒正眼看。
而這會兒聽到店小二喊“上等酒席一桌”也是渾身打了一個激靈,再用眼看過去落座的二人,心裡可罵開了街:小二啊小二,你怎麼是怎麼了?打了眼了?這二位一對山上修道的道士,能有什麼錢?!這上等酒席怕不是來白吃白喝的吧!
他這麼一想,就連忙衝著伺候著的店小二使眼色。
那忙裡忙外跑堂的夥計常年跟形形色色的人物打交道,最懂得人情世故,方才帳房先生一個眼神,店小二便立刻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
“二位道爺,我跟您添點熱的。”店小二手託過兩碗蓋碗,提起長嘴銅壺給二人續上了水。
“去去去,沒事少往前搭話。”江魚兒正向跟李康說點體己話,卻被店小二攪了,立馬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而李康則是看著這三才蓋碗發愣,別說這麼精緻的瓷器了,就連這造型都得是康熙朝之後才有的玩意啊。
“是是是,攪了您的雅興實在抱歉。就是剛剛咱們這的菜價還沒跟你念叨,看您二位的氣度也是富貴之人,肯定也不在乎在三瓜兩棗的。可咱們不是小本買賣嗎,指著您的恩典過活。沒別的,我在這跟您拆兌拆兌,這頭等酒席八兩銀子,您能否先把銀子給賞下來。”店小二這兩句話軟中帶硬,可也就是對付李康和江魚兒。若真的是身穿綾羅綢緞,聲色犬馬前呼後擁的富家翁,再借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跟人張嘴去要錢。
饒是那江魚兒古靈精怪,一時之間也是一愣。
片刻之後才連連的冷笑道:“呵呵,我說你哪來的這麼多廢話呢,原來是看不起我們,覺得我們吃不起你這破酒席,對嗎?”
“絕沒有這意思,咱們這就這規矩,咱們賬上見不到錢,後廚就不開火。我也沒轍。”那店小二一聽對方把已然說的明明白白,語氣立馬變得不太客氣了。
“我要是沒錢呢?”江魚兒一眯眼,一臉玩味的說道。
“呵呵,沒錢吃飯?你這是找打啊!還不趁著爺爺我沒發火,自己給我滾出去。”店小二一聽對方沒錢二字出唇,常年彎著的腰立馬直起來了,說話也有底氣了。
《劍來》
立刻就要伸手打人!
可他高高揚起的巴掌還沒落下,立刻覺得眼前金光一閃,當場被嚇傻在原地,渾身的冷汗直流。
“睜開你的狗眼看看,姑奶奶我到底有錢沒錢?!”江魚兒託在手中的不是別的正是一錠金燦燦的金元寶,足足有二十兩之多!
“哎喲喂,二子,瞎了你的狗眼了吧!”那賬房的張先生原本正抱著肩膀冷眼旁觀,倒要看看這店小二怎麼羞辱這兩個老道,可萬萬沒想到江魚兒居然從懷裡掏出來一錠金子。連忙連滾帶爬地竄了出來。
這一錠金子可是折算十倍的銀子,雖然面值更大,但是幾乎沒有人會真的隨身揣著。因為除了買房置地以外,實在是沒有什麼商戶能隨隨便便找的開金子,而且還是二十兩一錠的金子。
非富即貴!
而且絕不是一般的富商!穿成這等低調是不願露富!
“二位道長,這人混著蛋呢,您別搭理他!”張先生一邊陪著不是,一邊拼了命的指責著店小二,“他這個人就是髒心爛肺,胎裡帶的下三濫!這不,這兩天泔水喝多了,跟著發瘋呢。您可千萬別往心裡去,沒別的我給你鞠躬了!”
店小二聽了心裡這個委屈啊:剛才讓我要錢是你,現在罵我又是你,有這麼不講理的嗎?!
哎,罷了。誰叫人家比咱們大,管著咱們呢?!
我呀權當沒聽見得了!
“哎,不是要先交錢嗎?諾諾諾,拿去吧!”江魚兒說這話就要往前遞金子。
那張先生哪裡敢接,連忙陪著笑說道,“伺候您二位是我們小店裡的榮幸,到時候把您二位伺候舒服了,您樂意賞下錢來就賞。若是有什麼不滿意的,直接走您的,我絕不說二話!”
“混蛋!還愣著幹嘛,還不收拾你的鋪蓋卷滾蛋,站在這裡礙了二位道長的眼!”張先生見店小二還縮在一旁,連忙惡狠狠的說道。
“張叔,不至於吧。”那店小二一聽對方要讓自己真的滾蛋了,可再也按耐不住了。
現如今這朝廷朝令夕改,稅賦嚴重,找一個好活計可是不容易。
這“英雄會有樓”雖然往日裡生意爺一般,接待的都是東家的朋友。可人家少東家蘇柄那可是大財主,買賣虧得起,對手底下的夥計也都不錯。
自己要是丟了這麼一份工作,再想找可就難了。
況且來說,自己雖然在會友樓裡伺候人,可出門仗著少東家的威望,也是抓切糕搶餡餅,橫打愣要、訛吃訛喝的吆五喝六,牛氣的不行。如今沒有了這層依仗,這街坊鄰居們還不得活活把他打死啊!
店小二越是怕被趕走,那賬房先生就一門心思的想要趁機之際趕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