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衛平面色微變,荀慎有些疑惑。
這句話有什麼問題嗎?
還是說,衛平的第三子有所不妥?
荀慎上次見衛沂之還是幾年前,就記得是個很聰明伶俐,神采飛揚的孩子,人人都說繼他之後,衛國又出了一名神童。
除此之外,對衛沂之,他並沒有更清晰的印像。
衛平見荀慎不解,便知對方不是有心,不由嘆了一聲,對一旁的從人吩咐道:“讓三公子來一趟。”
此處的衛家宅邸,並不像衛國王都一般佔據好幾條街,家中幾百口人,本就有些住不開。故荀慎沒等太久,半盞茶的功夫都不用,衛沂之已經到了。
見到衛沂之得那一刻,荀慎這才明白,衛平的顧慮為何。
眼前這名少年,委實生得太過扎眼了一些。
若是衛沂之相貌清奇,容顏俊偉,或者英武陽剛,倒沒什麼。
偏偏他生就一張皎若好女的面龐,如明珠,似美玉,令人一見就為之心折。
荀慎之師集子精於相面,雖說荀慎在這一點上沒學到多少,卻也粗通門道,略打量了衛沂之兩眼,發自內心地讚道:“公子之命,貴不可言。”
衛平再度苦笑。
男生女相,乃是貴命,這是世人都知道並信服的一句話。
若衛國沒亡,衛沂之繼承他的位置,一國相邦,百官之首,倒也能應了這個讖語。
但現在衛國都亡了,再說“貴不可言”,就有點諷刺,或者說,意味深長了。
衛沂之又不是養在深閨的閨秀,從前沒事就騎馬打獵,參加詩會、辯論會等,見過他的人數不勝數。
衛平從前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妥,現在卻膽戰心驚,唯恐兒子的“美貌”之名傳了出去,招來旁人覬覦。
類似的骯髒事,他看過無數回。只是從沒想過,這種事有可能落到自家兒子頭上而已。
故他猶豫片刻,還是試探性地問:“不知何人聽聞小兒薄名,想要見他?”
荀慎明白衛平的顧慮,哪怕是他自己,也沒想過自己可能與這種噁心事扯上聯絡,但……荀慎搖頭,也有些無奈:“荀某不知。”
這話聽上去很假,卻是再真不過的事實。
為了取信於衛平,荀慎索性直說:“五天之前,鄭高拿了大王手諭,將我從廷尉監獄裡帶到了上林苑,負責與宮廷博士,太史令等一起,整理衛、梁兩國的書籍。”
雖然知道不合時宜,但衛平還是露出了一絲羨慕。
那可是衛國、梁國宮廷與公卿家族數百年的藏書,許多珍藏,就算自家人都未必能見一次,何況外人。
荀慎有機會能看到這麼多書籍,實在令人豔羨。
但話又說回來,這也是因為荀慎名氣大,才華高,能壓得住那些心高氣傲的宮廷博士,方能統領全域性。
否則,光是整理這些書籍,究竟由誰來負責,就足以讓這些博士們打出狗腦子。
當然了,對荀慎冷嘲熱諷的也不是沒有,畢竟,大王又將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荀慎,這一點就足夠令人羨慕。
荀慎本人呢,心情很複雜,國破之痛與受昭王看重,兩件事情不斷撕扯他的內心。索性也就預設了自己在上林苑不能隨意走動的事情,專心沉浸在整理書籍之中,以忘卻世俗的紛擾。
“兩個時辰前,突然有位寺人找到我,說有貴人想見貴府三公子。”荀慎嘆道,“我也試圖打聽端倪,可對方只說,車馬已經替我安排好了,就再也不肯說話,更不肯收禮。”
衛平眉頭緊鎖:“那……”
荀慎知道,衛平想從側面探明這人到底是誰,但他只是搖頭:“此人身著褐色深衣,又有出入上林苑的令牌,卻十分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