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說完,殷姮就有些後悔。
她本來不想說這麼直白——本來就覺得殷長贏聽不進別人說話,再和他說,你是天下之主,全天下都聽你的,除了效忠你,他們無處可去,這不是火上加油嗎?
但就算她不說,殷長贏難道就想不到嗎?
無非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看見她又有點沮喪,殷長贏突然笑了起來。
殷姮這才反應過來:“……大兄,你詐我?”
殷長贏眼底還帶著一絲笑,神色卻有些莫名:“相邦是先王託孤之臣,孤好歹也喊了他幾年‘仲父’,孤本打算,給他一個體面。”
“……”
看見殷姮睜大眼睛,面露驚異之色,殷長贏挑眉:“有何不妥?”
“我以為,大兄喊相邦‘仲父’,是不想打草驚蛇。”殷姮實話實說。
講道理,姜仲也太過分了。
歷朝歷代的託孤之臣,乃至權臣都比比皆是,沒幾個真敢讓少年天子喊自己“仲父”的吧?
難怪“歷史”上一直有流言,言之鑿鑿說殷長贏是姜仲的兒子,以抹黑他的出身。
要不是她見過先王,能夠感覺到先王和殷長贏身上的血脈、氣機等諸多聯絡,說不定也會將信將疑。
殷姮自己曾代入了殷長贏的處境,想了一下。
假如她親生父親一死,父親生前委託的職業經理人就和她生母私通,瓜分了屬於她的全部財產,逼著她喊他做“乾爹”。等她成年後,不想把家業還給她,想方設法拖延就罷了,竟巴不得她死,甚至付出了一定的行動……
實不相瞞,讓對方捲鋪蓋直接滾,已經算對得起他了。
正因為如此,聽見殷長贏對姜仲居然沒啥惡感,還想給對方一個體面,殷姮忍不住在心中吐槽——這是臣子的待遇嗎?這真是乾爹的待遇了吧?
殷姮雖沒明說,卻把“我真不理解你”寫在臉上。
殷長贏今天心情好,那些本不會,也不能對別人說的話,他興致來了,就隨口道:“相邦確實對孤有恩,孤對相邦,也抱以很大希望。若他不曾引薦安信侯,縱孤親政,本也會繼續令他做百官之首。”
說到這裡,殷長贏淡淡道:“只可惜,相邦終究商人出身,欠缺一分。”
這話,其他人若是聽了,或許會認為,殷長贏是看不起姜仲的出身,更對他引薦安信侯的行為很不滿。
殷姮卻懂了殷長贏的態度。
相邦乃是百官之首,就該當作臣子表率。
問題是,你姜仲做的事情,當得起相邦的稱呼嗎?
與太后私通,給太后拉皮條,對太后染指王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種事情,內侍可以做,外戚可以做,哪怕九卿都可以做,唯獨三公不能做。
假如三公都成了阿諛奉承之輩,不擇手段之徒,這個國家的政治風氣還能正嗎?
更何況,宋太后的政治能力,約等於沒有。她手上就一個太后印,若是殷長贏或者姜仲有心要攔,足以令她的任何詔令都走不出宮門,何況扶植自己的情人?
說句不好聽的,你太后有個印如何?我直接把你囚禁起來,關到宮中,遇到事情讓你蓋章,你能耐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