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外面現在只過了一彈指的時間,也可能已經過去了十年八年——
從前我以為自己更想要報復,要為自己討還一個公道,要找出當年事情的真相。
可是現在我發現我不是那樣想的,我現在只想找到師公,確定他平安無事。
我只想和他在一起。
也許這樣想很沒有出息。
想要脫身,就得破陣。
隔壁的人並沒有一直守在屋子裡,他們心裡惶恐,比我更加急迫的想脫身。
我能聽到他們進出,小聲談話。還有在屋裡活動發出的沙沙的聲音。
我離開客棧的時候,有人跟在我後頭。
我不介意他們這樣做,想跟讓他們跟著好了。
集市很小,走了百步遠就已經是荒地。地下稀稀疏疏生著棘草,我彎下腰去抓起一把沙土,看著黃沙細塵從指隙間流淌過,一切都那麼真實。
等我走出老遠偶然回頭,身後跟著我的人竟然蹲在我剛才駐足的地方,看那動作,正在把沙土往囊裡摟。
難道他們還以為這沙土裡有什麼玄機?
越走眼前越平緩。天色陰著,遠處的天際與黃沙似乎連成了一線,這樣展眼一望。竟然分不來哪裡是天,哪裡是地,蒼茫一片,顯得孤寂而空曠。
當時我在這兒尋找火蠍,等了不短的日子。每天出去四處打聽,還在集上尋覓了多日,都沒有訊息。
現在雖然看著一切都和過去一樣,可是……終究是假的,因為姚自勝已經不會再活過來,他不會再出現在這裡。
火蠍生就火毒。十分罕有。我那時候在集市上雖然不曾找到火蠍,但卻聽一個賣藥材的人說起一件舊事。他的父親就是在找蛇蛻的時候被一隻蠍子咬死的,他當時情急把那隻蠍子拍得稀爛。聽他的描述,那就是火蠍。但事隔多年,他已經不記得當時是在什麼地方遇到的火蠍了,只有個模糊而大概的印象。
那裡就是被稱為魔鬼海的沙沼邊緣地帶。
我一路沒有停下朝那個方向走。魔鬼海離市集很遠,走了半日功夫。大漠上可以看出很遠,後頭跟著我的人也藏不住身形。索性也不藏了,再藏著他們也怕跟丟,乾脆現出身形來大大方方跟在我後頭。
魔鬼海是一片流沙沼,成因不知,附近百十里地都沒有人煙。這片沙沼還會移動,不過怎麼移還是不會移開這片地方。
我十分小心,接近魔鬼海之後,不知道哪一步就會陷入流沙。到時候越掙扎陷得越深,最後在流沙中沒頂,被吞噬得無聲無息,連一點痕跡都不會留下。
我撿了一根細竿棒在前面探路,一步步往裡走。
沒走多遠,身後突然傳來驚呼聲。
我轉過頭來,跟著我的幾個人裡,有一個陷入了沙裡,正在拼命掙扎。他的同伴費了很大力氣,也沒能把他拖出來,反而看著他越陷越深,最後為了自保,不得不鬆開了手。
那個人下陷的速度很快,很快連最後一聲慘叫都消失在茫茫的沙海之中,四周重新歸於一片沉寂。
我掉轉頭接著向前走。
我身後的剩下的人也繼續沉默的跟著。
雖然這是幻陣,可是這個人應該是真的已經死去了。
有的幻術並不會致人於死,哪怕看到猛虎撲過來將自己咬噬至死,但是脫離幻術之後,只象做了個惡夢,驚悸之餘,可能會小病一場。但是有的幻術不是,起碼眼前這個幻陣不是。
死了就是死了,不會再有生機。
繞過前面的沙丘,遠遠的能看到前方有一片棘草,還有亂石堆疊。
我停下腳步,望著前方荒涼的景象。
不知不覺中天已經要黑了,四周變得昏暗。
火蠍這種東西就是晝伏夜出的,它們的巢穴在很深的沙地之下,白天不可能找到它們的蹤跡。
我攤開掌心,一縷淡淡的白色光煙從掌心逸出,凝結成團,幻真珠就在光煙中漸漸清晰。
幻真珠浮在我的臉前,它發出的亮光足以替我照明。
蠍子吃飽一次,後面許多天就可以不進食,但它們還得喝水。
沙漠裡的水源並不多,尤其是魔鬼沼這裡。
我曾經在這裡待了一個多月,都沒有發現火蠍的蹤跡。蠍子倒是見過不少,其間還捉到過一隻遍體通紅的罕見的毒蠍,可惜後來知道那也不是火蠍,白歡喜了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