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憑什麼就一副“我知道你會來找我”的樣子?
可這種小心眼兒似的氣惱,我都羞於啟齒。
畢竟我都兩世為人了,加起來就算趕不上師公,也不比他小多少。耍小女孩兒脾氣,就算他不說什麼,我自己還拉不下那個臉呢。
“別生氣。”
“我沒生氣。”
“那嘟著嘴算怎麼回事兒?”
我條件反射的抬手摸了一下嘴——我哪有嘟!
師公臉上還是那樣一慣的表情淡漠,可是眼中卻流露出溫存的笑意來:“別生我的氣——我這個人總是不會說話。越是想要求好,越是容易把人得罪了。”
對,這話我贊同。印象裡這人從來沒說過什麼讓人覺得舒服開心的話,總是一開口就得罪人。
包括現在。
他性格太驕傲,從來不屑於討好旁人——我琢磨著,他就算想討好,也沒有那個本事啊。衝他這張嘴,就算想拍馬屁也只能拍到馬蹄子上去。
我早了解他這一點,倒也犯不著現在再來生他的氣。
他的手覆在我的手背上,暖暖的。
“要是我哪兒做的不對,做的不好,你別忍著,要告訴我。不然,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樣讓你高興,或是什麼時候說了哪句話又讓你不高興。”
我瞅著他。
哪有這樣的——還需要我來教他怎麼討好我?
憑什麼啊!
可是……可是心情卻和剛才不一樣。
花園裡空曠而靜謐,靜得可以聽到雪花飄落的聲音。前院遠遠傳來的熱鬧的喧譁顯得那樣不真實。
風很涼,帶著一點甘冽的甜味兒——也許是雪的味道。
很好聞的味道。
師公靜靜地站在身邊。
在幻境中我們不會感覺到真正的寒冷,可是他仍然站在位處上風的位置——那裡能擋住寒風。
好象——一直都是這樣。
他總是什麼也不說,要說也是冷言冷語不討人喜歡。
可是隻要他在,就總會那麼不著痕跡的替我遮風擋雨。
是的,更多的時候。要看一個,不能看他的樣子,他說了什麼。
而是他都做了什麼。
比如……文飛。
讓我想一想我和他在一起,他都為我做了什麼事——我一件都想不起來。
我只記得他說了什麼,他微笑的樣子。
好吧,我唯一記得最清楚的,就是他與越彤成親這件事。
師公忽然伸手在我眉頭上點了一下:“別皺著。我還沒有問你,從前的事,你是不是都想不起來了?”
“只記得一點。”
我望著遠處,雪還沒有停。悉悉簌簌的落著。晶瑩的雪花兒擦著睫毛飄落,遠處一片陰雲雪霧。
“我的記憶,只到第二次離開京城為止——後頭的事想不起來。斷斷續續的。那些人為什麼死,怎麼死的,我那時候到底在哪裡,做了什麼,我全都想不起來。我記得。我想要幫文飛找一本劍譜,可是等我歸來,他和越彤成了親……”
最後留在我記憶中的,就是撲天蓋地般的一片紅。
後來呢?後來的事情,為什麼我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不管是夢中,還是偶爾會掠過腦海中的那些細碎的斷斷續續的光影。都沒有。
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