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鴻回到定水之後,並沒有立刻返回令尹府,而是去了定水主簿的府上,這名主簿複姓夏侯,單名一個,今年五十有二,乃是本地土生土長的定州人士。
夏侯有一兒一女,女兒已經出嫁,夫家也是定水人士,在城裡有一家自己的酒樓,雖然算不上大富大貴,但日子過得也算紅火,兒子要小一些,不過倒也爭氣,昨年剛考過了鄉試,正在為明年的州試做準備。
到夏侯家門口的時候,一家人剛好吃過晚飯,因為女兒已經出嫁的緣故,現在家中只有夏侯、夏侯夫人和他們的兒子。
錦鴻敲了敲門,隨著一陣犬吠響起,院門被裡面的主人家打了開來,開門的正是夏侯,此時他正披著一件厚實的棉衣,頭上戴著棉布氈帽,向外面探著腦袋,想瞧瞧是誰在叫門。
“夏侯主簿,深夜來訪,打擾了。”錦鴻站在一旁,拱手拜道。
夏侯揉了揉眼睛,這才適應了外面的夜色,看清了來人,“令尹大人,快快請進,快快請進,不知令尹大人此時造訪,有失遠迎,還望令尹大人恕罪”
一邊嘴裡唸叨著恕罪,一邊將兩扇院門大大開啟,雖然只開一扇門就足以讓錦鴻透過,但燕國的風俗讓這位老主簿認為那樣會顯得非常無禮,俗話說“開門迎客”,若只開一扇門,在燕國的習俗中,就代表著主人家對來客不夠尊重。
而錦鴻作為定水城的令尹,夏侯的頂頭上司,無論從哪個方面講,都有足夠的理由讓夏侯大開門庭地迎接。
“夏侯主簿不用這麼多禮,我此來是有事想要向夏侯主簿打聽一下,現在天色已晚,還是先把院門關起來吧。”錦鴻自然知道夏侯心中所想,所以出言寬慰著。
“誒,那好,大人先屋裡坐,我去把門關好。”夏侯應了一聲,雖然他和這位剛來定水沒多久的令尹大人相處不多,但畢竟這麼多年沒有白活,看人的眼力勁兒還是有的,相比於上一任令尹,這位大人雖然年輕,但脾氣顯得更加和氣些,與他們這幫部下相處,也沒有上任令尹那般頤指氣使的官老爺做派。
當然這並不是說上一任令尹就不好,但是相比起眼前這位年輕的大人來說,卻是要差上一些。
錦鴻一直在夏侯身後等著他關好門,這才在對方的引領下來到屋子裡坐下,夏侯的府上其實和尋常百姓家並沒有太大區別,沒有那種專門用來待客的客廳或者偏廳,一進門就是一個灶臺,灶臺的旁邊是一張古樸的八仙桌,上面放著晚上沒有吃完的飯菜。
再往裡面看去,就是一張砌得比普通百姓家大一號的炕,想來這便是他這位定水主簿所享受的唯一特權吧,夏侯夫人正在從上面騰挪東西,顯然錦鴻的突然造訪,沒有給別人一點準備的時間。
見到錦鴻進來,夏侯夫人有些歉意地向錦鴻一福,“大人來得突然,萬望莫要責怪我家夫君怠慢之罪。”
這時候倒是錦鴻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慌忙拱了拱手還禮
,“夫人說哪裡話,是我冒昧打擾了。”
夏侯卻老實不客氣地迎著錦鴻往炕上坐去,然後向自家夫人吩咐道:“去把我那壺酒拿來,讓大人飲上兩杯,驅軀寒,另外把昨日親家送我的那袋油炸花生米裝來,好下酒。”
夏侯夫人聞言,再次向錦鴻告了聲罪,便下去準備了,這邊夏侯才回過頭來問道:“不知大人深夜來訪,所為何事,莫非是竊銀有了新發現?”
錦鴻脫掉腳下的靴子,盤腿坐在炕上,只覺得身體暖烘烘的,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入手也是一片溫熱,心中對這炕頗感好奇,不過現在夏侯問起,他也不便說那些無關的話題,便點了點頭,回答道:“夏侯大人可知道城外東南方大約十里處有一座寺廟?”
夏侯皺眉想了想,“確實有一座寺廟,因為地靠揚子江江畔,所以名叫岸山寺,當年也算是周邊十里八鄉比較有名的寺廟,就連城裡許多善男信女都會初一十五地前去祭拜,不過後來,說是有一男一女在那江邊投了江,從此那裡就變得不甚太平,百姓也因為害怕,漸漸地就不去了,沒了香火錢,原來寺廟中的僧人就得餓肚子,慢慢地也都跑了,就變成了一座廢棄的廟宇。”
“那對投河的男女,是什麼時候的事呢?”錦鴻追問道。
不過夏侯只是搖了搖頭,“我也記不太清楚了,應該有十來年了吧,那時候我家閨女也才十來歲,我還帶她去那寺廟中祈過福,不過當時那種人聲鼎沸的樣子,實在是世事難料啊。”
錦鴻點了點頭,兀自沉吟著,不過夏侯反倒有些坐不住了,“那裡和銀子被盜一事有什麼關係嗎?據我所知那裡早就沒人了,該不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