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成阿眉頭一皺,看著對方這種滿不在乎的表現,心中一股無名火氣噌的一下就上來了,但還能忍得住。
“第一件事就是城內收容的數萬流民的食宿安排,還請您多多費心,我昨日去那裡看過,官府發放的米粥根本見不到幾粒白米,住的地方也只是簡單地用茅草和竹竿搭建起來的,現在正是秋雨連綿的時候,那些茅草棚內,已經溼得無法下腳了,還如何住人!”
葛成阿將昨日所見真實反應給了燕志雲,說完第一件事後,葛成阿就停了下來,他在等待燕志雲的答覆。
但是過了良久,燕志雲除了吃點心和喝早茶之外,是連眼神都沒有向他這邊瞟來過,這讓葛成阿心中的怒意又更上了一層。
“啊?哦,葛將軍所言如果屬實,本官立馬揪出那些膽敢貪贓枉法的傢伙,押到將軍面前,任憑將軍處置。”似乎有些受不了葛成阿幾欲噴火的目光,燕志雲這才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徐徐吐出這樣一句話來。
這話聽起來似乎是順著葛成阿的意思去的,但是稍作考慮一番就會明白,這話說得很空,而且沒有一點是說到了葛成阿所提問題的關鍵點。
葛成阿的問題關鍵在於,要求燕志雲改善災民的賑災糧食和居住環境,而燕志雲張口卻是要嚴辦貪官,說得是好聽,但要是這一開始就是他燕志雲自己的主意,那能去辦誰?他燕志雲自己辦自己嗎?
能在燕護麾下且被委以重任的人,可不是那種能被隨便糊弄過去的小魚小蝦,所以葛成阿登時向前跨上一步,眼神中兇光乍現,大有一言不合就拔刀砍人的架勢。
燕志雲雖然在這定州把誰都不放在眼裡,但眼前這人一兇起來,他心中還是發憷得不行,葛成阿有一個響亮的外號“葛瘋牛”,不是因為他長得壯實,而是因為他發起怒來,就和牛一樣,赤紅著雙眼,啥後果都不會顧及。
這個外號不僅對窺視燕國的敵人有著強大的威懾力,對燕國國內的一些宵小之輩,也是頗有功效。
這不,葛成阿一有讓怒火放飛自我的苗頭,燕志雲就趕忙開口認慫:“葛將軍放心,流民的食宿問題,今日就能得到改善,我這就吩咐下去,不僅如此,那些膽敢打發國難財,中飽私囊、貪得無厭的蛀蟲,我也會一併查處。”
葛成阿盯著燕志雲看了半晌,這才神情緩和了些,心道這傢伙的秉性和他的名字還真沒半文錢的關係。
“如此就有勞燕大人了,另外還有一事,這幾日那些流民中似乎多出來了一些不安分的人,在百姓之中煽風點火,製造謠言,還請燕大人派遣巡防營的弟兄多費費心,儘早把這些傢伙揪出來。”
見燕志雲應承了下來,葛成阿張口又說了第二個事情,雖然聽起來還是挺客套的,但配上他那冷冰冰不帶一絲感情色彩的聲音,嚇得燕志雲全身汗毛都快豎起來了。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葛將軍如此不辭辛勞,為國為民,等這次胡蒙人退了,本官一定要向陛下上奏一本,為將軍請功。”
燕志雲滿臉堆著笑容,看起來十分親和,言語中滿是對葛成阿的誇讚和褒獎之詞,若是以前,葛成阿說不得還要與他客套客套,說一些感激的話,不過現在,交代完事情的葛成阿只是微微一抱拳,連個告辭也不說,轉身就向大門走去。
葛成阿一走,大廳內那股讓燕志雲差點喘不過氣來的壓抑感瞬間就消失無蹤,燕志雲的臉色依然保持著和善的笑意,只有當面對那一雙如同鷲眼一般的雙眼時,才會感覺到他此時內心的可怕,那是一種恨不得剝皮抽筋的憤怒。
嘴角扯出一縷詭異的弧線,所有的負面情緒就在下一刻全部消失殆盡,一聲輕快的小曲兒從燕志雲的口中哼出,然後他就像一個什麼都沒發生的人一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微眯著雙眼,雙手就著口中小曲兒的拍子,一聲響過一聲地從這涼城都督府的大廳內,幽幽蕩去。
……
餚關是一座修築在群山之間的險關,平靜的子母河上游就在它的關口開始變得奔騰,因為群山環繞的問題,這裡的河道變得比前面的窄了許多,所以河水的流速變得更快,也更洶湧。
餚關的正大門並不像尋常關隘的大門那般高大雄偉,而是一片綿延裡許的水寨,無數根被削得十分尖銳的木柱此起彼伏地深深插入水下,將寨內和寨外分割成了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外部的子母河依然保持著她本能的野性,但寨內的水流就變得十分平溫和柔順,若有人想要進入寨門,就需要去對面上游五里處的官渡駕船,然後在經過此地特訓之後的船師的操控下,一路順流而下,才能準確無誤地進入水寨大門。
只要稍微操控有了失誤,那就只能錯過寨門,一直到下游五十里外的地方水勢才會微微放緩,船上之人也才能在那邊設立的碼頭處下船,然後翻越群山峻嶺,回到上船的地方,若想騎馬走官道,則要經雲中到定平,繞一個大圈子,這區區五十里水路,就是餚關最倚仗的天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