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四九將視線重新落在翟崇的身上,笑道:“我要是沒記錯,在永樂洞天裡,可是你們率先設局想要伏殺我,現在這又是唱的哪一齣?”
翟崇沉聲道:“之前的一切不過只是虛以委蛇,如果不是形勢所迫,我和殷溫根本不願意摻和進這趟渾水。”
蹲在遠處的殷溫似乎能從風中聽見兩人的對話,不由連連點頭,面露苦澀,長吁短嘆。
“你們要造詹舜的反?”
鄒四九突然樂出聲來,他跟東皇宮打交道的次數不少,勸降自己的見得多了,但要背叛東皇宮的卻還是頭一回遇見。
而且翟崇和殷溫可不是普通人,而是東皇宮九君中除了‘神君’詹舜之外,他所知唯二的真正夢主。
是詹舜真的如此不得人心,還是這又是一場苦肉計?
鄒四九心裡有些拿捏不準,開口問道:“既然不想摻和,那你們為什麼不早點脫離東皇宮?幽海藏夢億萬,遼闊無邊,就算詹舜是陰陽序二衍尊,難不成還能一座夢一座夢的搜刮你們?”
“夢海無邊,但現世有疆。鄒四九你也是夢主,應該知道肉身對我們而言,既是暢遊夢海的桎梏,同時也是指引我們返回現世的燈塔。”
翟崇語氣慘淡:“逃夢是不難,但如果失去了肉身,我們遲早會迷失在黃粱幽海之中,被無數夢境身份衝散自己的認知,最終淪為和黃粱鬼一樣的存在。”
對方說的是實話,但在鄒四九看來,這種實在有些極端。
一名陰陽序三夢主要在幽海中徹底迷失,不知道要經歷多少夢境,輪迴多長時間。
而且就算沒了自己的肉身,也大可以用類似黃粱鬼的辦法,去奪舍那些連結入夢境的普通人來返回現實世界。甚至可以像鰲虎是那樣的明鬼一般,寄身在某些特殊的造物上。
不至於會出現翟崇說的那種情況。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你覺得如今的墨序,有哪一家敢冒著得罪詹舜的風險來幫助我們?亦或者你願意奪舍一個普通人,眼睜睜看著自己序位基因重新落鎖,在退化中絕望而死?”
“慘,真是他孃的太慘了。”
殷溫蹲在花下自艾自怨,頭頂那一杆寫著‘鐵口斷命’四個字麻布幌子根本擋不住這瓢潑的雨點,一身衣衫盡數溼透,狼狽不堪。
“此刻在幽海中,袁明妃拖住了詹舜大部分的注意力,再加上你以許可權造夢,算是暫時擋住了詹舜的窺探,所以我們才會鋌而走險。”
“若非如此,我和殷溫寧願跟你拼個你死我活,繼續等待下一次機會,也不會貿然跟你接觸。”
一個在近處簷下,一個在遠處雨中,兩人一唱一和,情真意切,看起來倒不像是在演戲。
“既然被人捏著命門,你們為什麼還要執意造反?真就這麼恨詹舜?”
鄒四九沉吟片刻後問道。
“怎能不恨?又怎能不怕?”
翟崇話音幽幽,轉頭看向雨中正在進行的廝殺。
趙寅已經戴上了那副面具,擋在面前的一眾閒漢潑皮卻根本不是沈笠的對手,被一把刀盡數砍翻。
另一邊的神荼同樣深陷絕境,以鰲虎和蒙蟲為首的彪悍明鬼將她團團圍住,被人海淹沒只是遲早的事情。
“什麼東皇九君,不過都是些濫竽充數的鬼怪妖魅。就算手握著夢主規則,這些黃粱鬼依舊蠢笨如豬。”
翟崇神色憤恨道:“一想到有天本君以畢生心血寫下的夢主規則,也可能會落入這些腌臢東西的手中,我就恨不得拔了詹舜的皮,吃他的肉!”
東皇會九君中大半都是一些黃粱鬼,交替執掌不知曾經屬於何人的夢主規則。
這一點,鄒四九早就看出來了。
“我和殷溫之所以現在還沒死,只不過是因為他還沒有培育出能夠接手我們夢主規則的黃粱鬼。不過那一天,恐怕也不遠了。”
翟崇怒極而笑:“在他詹舜的眼中,我們不過都是孕育規則的肉豬,是他搭建夢中世界的四梁八柱,是他徹底和黃粱融為一體的墊腳石!”大雨中,趙寅被沈笠一刀腰斬,上半身摔在雨地中,臉上崩裂的面具露出一雙兇狠如狼犬的眼睛,死死盯著翟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