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擠身香料行,一旦打破了姚記一家獨大的格局……”她放緩了語氣,一字一頓,“攪混了這一湖水……韓兄……自然就可以渾水摸魚了……”
如果姚記自顧不暇,韓記自然就有捲土重來,重立牌子的機會
雖然憑她一個孤女,想鬥敗姚記,無異於水撈月,鏡摘花。
可是,既然瞧出了韓長生的心思,她就不能不賭一賭,給他畫一個掛在天邊的五彩金餅,讓他有點念想,絕了和姚記合作的念頭。
“真的……”繞是身經事故,韓長生的聲音也變了調,“您……您……”他欣喜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果然讓他猜了
這黑真是黎家派來的,專為打破朔陽香市格局。
“還有……”沒讓他有太多思考,穆婉秋再接再厲,“如果我沒記的話,就在十天前,為您頂門立戶的兩個大師傅姬素、任源喻雙雙投靠了姚記”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的眼睛,“他盤了去,直接就可以上手,我兌了來,卻還得僱大師傅”嘆息地搖搖頭,“……說的好聽些是兌,我也不過是借你那塊地兒用用罷了……”又緩緩地捻開象骨牡丹美人紋摺扇,一瞬不瞬地盯著上面的美人,“……還得費心地把你後院那些香料給折騰出去。”一派不屑的模樣。
恍然間,他後院那些香料就是垃圾。
韓長生的臉瞬間死人般的灰白,如霜打的茄子般,他迅速萎頓下去,嘴裡喃喃著,“您……您竟然連這個都了……”又自嘲地笑笑,“也是,這麼大的事兒,您可能不?”嘆息一聲, “不是兩個大師傅走了,我也不會就這麼認了輸,貼出兌店的告示……”
穆婉秋但笑不語,揮手讓丁香續茶。
韓長生不停地擦汗。
屋子靜默下來。
直到穆婉秋的心也懸了起來,暗自琢磨著是不是有些狠了,正想著轉圜,就聽韓長生才長嘆一聲,“也罷,既然黑這麼坦白,我就當花銀子交了您這個,按本錢給你,嗯……”他神色變的極為凝重,伸手比了個七,“……一口價,七百兩”
如果眼前這位黑真能鬥敗姚家,讓他重振韓記,今日就是賠上三百兩也值,他心裡暗忖,“……就當花錢聽了一次曲兒。”
想起一進門聽到的恍如仙樂般的曲子,他更堅定了的想法。
可是,這話卻是不能當著穆婉秋的面說的。
“再不能低了……”見穆婉秋沉吟不語,他語氣幾乎帶了哭腔,“您去打聽打聽,不說別的,七百兩銀子,連我後庫那些料都買不啊”又在心裡補了句,“……雖然你不稀罕,但那總是銀子啊。”
靜靜地看著他,穆婉秋猜這已經是他的底線了。
儘管還是買不起,可,確實不能再壓了。
“……好”斟酌片刻,她重重地點點頭,“就這麼定了”
韓長生長出了一口氣,如果七百兩這黑還不答應,他就只能含恨兌給姚記了。
“那……”
時候簽約?
遇到一個不怕姚記、敢兌他的香料行、又這樣有魄力誓要打碎朔陽香料格局的人不容易,怕夜長夢多,韓長生猶豫著要不要趁熱打鐵,催著他把契約簽了。
想起眼前之人的精明,話到嘴邊韓長生又打住了,他生怕穆婉秋看出他哪怕一絲的心急,再給壓下去二百兩。
穆婉秋朝丁香招了招手。
丁香轉身從套間裡端出一個紅木雕花托盤,遞到韓長生跟前。
穆婉秋一伸手,揭去上面的錦緞,“這是一百兩訂金,我們先簽了契約……”頓了頓,“我在朔陽的時日無多,明日一早就去點貨交接,齊了後再給你三百兩,剩下的三百兩……”她沉吟著,“待手續齊了,香料行正常運轉了,一次付清……”靜靜地看著韓長生,“……如何?”
“這……”
道上的規矩都這樣,沒有誰會一次把兌銀全部付清的,總是要等到各種手續都交辦齊全了,免得以後有了糾紛找不著主兒或者被原主拿捏,可也沒有人像眼前這位黑,一開口就留下了近一半。
嘴唇動了又動,韓長生想拒絕,目光從紅木雕花托盤上那一顆顆成色十足銀光燦燦的元寶移到穆婉秋腰間價值連城的祖母綠玉牌上,他果斷地點點頭,“好,我就信黑一回……”
暗舒了口氣,穆婉秋偷偷拭去指尖的細汗,盤算著剩下的二百兩銀子開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