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這樣舒心一點。”這一道貧賤小菜倒是很得何金寶的心,斟了小酒跟何太爺兩個慢慢地嘗,一邊還用筷子沾了些酒水,試圖往不安分的何珗嘴裡面送。
陳霜降看不過去,只能把何珗抱了過來,揀了棵青菜塞給他,何如玉很文靜地坐在一邊,捧著碗,小口小口地喝著湯,不時地跟陳霜降說上幾句話。
在這麼和樂融融的環境下,坐在邊上的王姨娘就顯得很是孤零零了。
在這樣的家宴中,本來是沒有準備王姨娘的位置的,只不過剛準備吃的時候,王姨娘楚楚可憐地突然出現,大過年的,陳霜降就算是再不願意,也不好就這麼趕人,只說隨便坐吧,眼神有些淡淡的。
這一家人聊得歡樂,幾乎都沒有人記得搭理王姨娘,這麼一整個晚上乾坐下來,王姨娘居然能耐得住寂寞,一直保持著微笑,只在離席的時候,頗有些哀怨地對著何金寶望了一眼,倒是讓何金寶一個愣神,生出了幾分憐惜。
陳霜降在後面看到,似笑非笑地對著何金寶的後背捅了一下說:“老爺看呢,要不要我吩咐把人洗洗白,用棉被包了抬過來給老爺享受的?”
何金寶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反駁著:“渾說呢?只人家好歹也是跟了我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些苦勞,看著有些不大忍心了。”
“老爺既然覺得心疼,那把我這位置讓了出來給人家可好,畢竟那可是跟了老爺這麼多年,也算是勞苦功高了,我這樣礙事的人就該抱著兒子回鄉下去了。”
何金寶剛想著對陳霜降說,大過年的玩笑也不該說這些喪氣話,陳霜降卻是很正色地說:“前些日子你也說了,我不說你是猜不到我在想,既然是想著跟你好好過日子,我也就直白地跟大少爺說了,我就是那種小心眼,容不下旁人的。綠珠的事情,你既然是做了,那也是沒有法子,總不能真趕了她斷了她的生路,所以我才點頭給她一個名份,只不過這事就到此為止了,以後若是再有另一個綠珠,我是絕對不許的!”
“老爺小時候過得苦,這些我也都能看得到的,因為知道,所以不想何珗以後也過上這樣的日子,王姨娘可以留,但是隻能到這裡為止,不然我寧願帶了何珗一起出走,也不會讓他留在這個家裡被人欺負了去。”
何金寶捉住陳霜降的手,拉她一起坐了下來,一邊苦笑著說:“你這女人,大過年的跟我說這些不吉利的話,脾氣暴成這樣子,也不知道蘇……既然不喜歡綠珠,等過了年,找人來打發了出去就好,也省的放在家裡讓你看著礙眼。”
“剛還說人家勞苦功高的,這會就說這樣的絕情話,你把她打發到哪裡去呢,準備賣到哪個腌臢地方去?”陳霜降橫著眼白了何金寶一眼,抽了手,看看天色也不大早,明天一早還要準備接旨,也睡不了多久,陳霜降索性就拿著賬本出來看,算計著這年究竟花費了多少,收入了多少,害的何金寶更是嘀嘀咕咕地念了幾聲。
不過靠著床微微合了下眼,陳霜降就被外面的炮竹聲給驚醒了,推了推何金寶把他叫醒,點起香,放了鞭炮,接了土地爺,再供上紅棗桂圓糖水,拜過三拜,這一年才算是真正開始了。
等何金寶拜過神,換衣服的時候,陳霜降特地給他掛了一個新荷包,裡面裝著兩個刻著吉祥字的小金餜子,看看何珗跟何如玉也是有著同樣的小荷包,何金寶就笑了,說:“我都跟小孩一樣了。”
“也就是討個吉利的彩頭,好好放著可不能拿去賞人了。”
何金寶應了,特地把這荷包貼身掛著。
等天亮的時候,果然有太監來傳旨意,無非就是一些場面話,還有一些宮裡面下來的賞賜,何金寶跟陳霜降都換了朝服,捧著香爐領了旨,磕頭謝了恩,打賞送走了太監。
正月初一的,也沒其他事,送走了傳旨的太監,似乎也就沒可忙的了,陳霜降在床上歪了一下,沒覺得累,何如玉又蹦蹦跳跳地進來跟陳霜降嘰嘰喳喳地說。
陳霜降就來了精神,看何金寶也有些閒的樣子,就說:“難得清閒,我們去西山玩吧。”
在鄉下的時候,還能到處跑跑,京城規矩多,連陳霜降都難得出門,可把何如玉給悶得有些久,一聽說出門立刻高興了,卻還記得平常的規矩,跳起來說:“我去拿帷帽,走著去嗎,坐車去嗎?”無錯不跳字。
這家就方嬤嬤對京城最熟,陳霜降自然是把她叫過來問,方嬤嬤也點頭說:“那裡的梅花應該還開著,正好去看,清風觀每年也有護符賣的,可熱鬧了。”
“也不他們擠,我們挑個清淨點的地方,找個盒子裝些愛吃的,帶過去吃。”
陳霜降這麼一說,連何金寶都感興趣了,坐了起來,何太爺卻是說精神有點懨,年輕人去吧。
趕緊準備了起來,一家人就乘著馬車往西山去了。
西山清風觀後面有片很大的梅花林,花木俊秀,芳香清逸,是京城出名的美景,平常往來的人就已經夠多了,這又是過年閒時,等到了西山才發覺這人簡直跟廟會一樣,比肩接踵都快沒地方落腳了。
“原來京城居然還有這麼許多人。”感覺車停得有些久,陳霜降掀開簾子往外看了看,只覺得大吃一驚,全堵在路中央了。
何金寶是騎馬過來的,上前探看了一下,只說:“也不知道來了貴人,把整個清風觀都包了下來,不讓人進。”
十人九官,京城裡面最不缺的就是所謂的達官貴人了,個個都是心高氣傲的,那包場的那一家又是不肯透露身份,只說有女眷不方便讓人進,在外面等的人自然是不服,有脾氣差一點的,就堵住路開始理論。
何家的馬車離得遠,也聽不清楚他們在說,等了一會也沒耐性等,何金寶就說:“也不一定就要清風觀裡面,這西山這麼大,總還有另外安靜的地方。”
駕車在西山上轉悠了一圈,在山頂附近找到了一處空地,剛好有塊平坦的大石頭,又是向陽沒風,還能隱約看到山下的風景,倒是個好地方,只是看不到那有名的梅花林,松樹倒是很茂盛,滿是淡淡的松香,很讓人覺得清爽怡人。
“就是這裡吧。”陳霜降倒是覺得很滿意,拿了東西下來,就讓下人們自己散開了玩去,何金寶倒是正色地吩咐了:“別讓閒雜人隨便過來。”這才放人走了。
“平常倒也沒見你這麼威風的。”
陳霜降有幾分好奇地問了一句,何金寶卻是伸手把她頭上的帷帽給取了下來,說:“反正也沒旁人,還戴這些也不覺得氣悶。”
“倒是。”陳霜降笑了笑,對何如玉說了聲摘下來吧,然後把何珗交給何金寶抱著,從馬車裡面拿出一個小毯子鋪在石頭上面,又把帶過來的點心一一取出來擺好。
何如玉倒是很喜歡那一株大松樹,一直饒有興趣地繞著跑來跑去,不時踮起腳摘幾根松針下來,放在手心裡面慢慢地揉,似乎很開心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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