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梁老闆回答道,“給你帶了點橘子。”
解稟聞言,笑了笑,道:“可惜後面沒有鐵軌,我們也都沒能坐上火車。”
梁森隔著圓臺蹲了下來,兩個人之間看似沒有絲毫的隔閡,但是二人都清楚,他們之間有一條線,蘇餘杭的那句“請君再睡兩千年”等於是代替廣播給這裡畫了一個圈。
有點像是《西遊記》中孫悟空給唐僧畫的那個圈,無非是裡面的圈無窮大,外面的圈無窮小罷了。
解稟沒再說什麼,沒有傾訴,沒有哭泣,更沒有哀求,他就繼續保持著自己原有的姿勢,沒有任何的變化。
“你的境界,提升了。”梁老闆此時像是一個探監的妻子或者老公,見自己的另一半待在號子裡隔著螢幕一臉的頹廢不得不找一些話題來聊一聊。
“但你認為我能在這裡證道麼?”解稟抬起頭,看著梁老闆,“我熬不到那個時候。”
是的,熬不到的,與時間賽跑,與孤寂賽跑,與各式各樣存在或者不存在的東西賽跑,眼下境界的提升,無非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罷了,倒不至於真的讓解稟因此升起無窮的希望。
他沒有小宇宙,也不可能每次都爆發出小宇宙,他跟那個精神病,完全不一樣。
梁老闆靠著邊緣位置坐了下來,像是兩個老友重聚時的促膝談心。
“你知道的,我也沒想到會這樣。”梁老闆的第一句話卻像是在為自己開脫,同時他也承認了,承認他確實和這件事有關係,甚至還在這其中起到了推手的作用。
解稟沒有憤怒,更沒有咆哮,他只是微微搖頭,因為他沒有話說,這件事,已經成了定局。
蘇餘杭代表廣播意志在這裡畫了一個圈,永久的圈禁了自己,哪怕是大佬級聽眾估計都無法撼動這個圈子;
至於眼前的自家老闆,
或許,
以前他是自己的標杆,是自己的偶像,更是自己的人生導師,
但是最近兩年,他開始越來越失望。
因為早就失望了,所以就沒有不切實際的絕望。
這其中其實沒有多少功利的色彩,但多多少少會產生一種情感的附加,譬如昔日住在老方家裡的蘇白四人,看似依舊是互相算計著,但四人關係之間,總是會出現一些超脫於利益關係的糾葛,不管他們承認不承認,這種東西,其實真的是存在著的。
梁老闆從塑膠袋裡取出一個橘子,剝了皮,扒開一半,丟給瞭解稟,但橘子在越過那條線的剎那間就完全揮發,甚至連一丁點的橘子味道都沒飄散過去。
梁老闆愣了一下,看了一下自己買的橘子,然後將手中的橘子撕下一掰送入自己嘴裡輕輕地咀嚼著,有點酸,口感不算很好。
“我還是不會挑橘子。”梁老闆喃喃自語,他平日裡一直十指不沾陽春水,說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也差不太多。
“說得你像是會挑其他東西一樣。”解稟瞥了外面梁老闆一眼,“你除了會敲程式碼,還會做什麼?橘子太小太大都不好,太小沒有發育好,太大,果皮一般厚實,儘量挑選果體適中的橘子,再看橘子果蒂部分的形狀。果蒂平平或者凹下去的橘子甜,橘子果蒂凸起的橘子就酸。”
梁老闆聞言,點點頭,“知道了。”
然後,二人再度陷入了這種沉默,略顯尷尬。
或許,二人都沒料到,尷尬這種情緒會在他們二人之間產生,他們的生活,一向是很默契,但這種默契,此時卻正在被扭曲著。
“怎麼不說話了。”解稟開口道,“沒話說的話,你可以去忙你的事去了。”
“還不是因為你剛剛教我挑橘子?”梁老闆無奈地聳聳肩,伸手撣去了西裝肩膀位置的灰塵,“玩傷感現在收不住了。”
“是你先帶一袋橘子來看我的,朱自清的《背影》,誰沒看過?”
“沒,只是早上要破零錢,買了點而已。”梁老闆解釋道。
然後,又是沉默;
他們兩個人,現在真的沒什麼話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