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由照片的靜止開始逐漸向動態轉化,自然而然的,人內心的波動,也開始變化起來。
蘇餘杭的目光此時沒有盯著照相機,而是盯著蘇白的後背;
芒刺在背的感覺依舊存在,但蘇白已經刻意穩定住自己的內心了。
還記得以前,每次機緣巧合下窺覷自己以前的記憶畫面時,每次被蘇餘杭一盯,蘇白就開始慌,然後就不得不強行逼出這個記憶畫面。
這其中,固然有對蘇餘杭能夠看見自己的震驚,但更大的原因應該是蘇餘杭完全佔據了自己過去的記憶,並且將那裡當作他的家,所以是他將蘇白趕出來的,畢竟,以蘇白的心性和成為聽眾之後的經歷,被蘇餘杭嚇一次導致心神不定退出記憶畫面還能理解,但連續幾次都被嚇出去就有些不可思議了,蘇白還沒那麼脆弱不堪。
這一次,如果把幾方勢力給比喻一下的話,有點像是辛亥革命後竊取革命果實的袁世凱,如果不是廣播要革除以前的蘇白,蘇餘杭也不會去抵抗,而當雙方對抗時,蘇白成功地奪取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否則,他很難有這種機會。
羨慕、不解、茫然…………
這是幼童此時的內心活動,他很期望能夠和自己的父母站在一起拍全家福,但是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得一動不動地跪在這裡,這讓他很茫然,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也不清楚自己應該怎麼做,因為自己的父母好像也沒跟自己說過自己該做些什麼他們才喜歡,他們也從來不諮詢自己的意見,甚至自己以前經常在屋子裡遊蕩時,他們也經常無視自己。
還是沒有恨,依舊沒有恨,
蘇白慢慢地品味著此時的感覺,第一個畫面中還是嬰兒的自己心裡沒有恨意,現在跪倒在這裡的幼年自己心裡也依舊沒有恨意,甚至他很期望能夠和那對男女站在一起拍全家福,內心之中,充斥的全是這種渴望。
一開始,蘇白還很不能理解,但是慢慢地,當蘇白完全代入到那個時候的自己時,也就慢慢地釋然了,對於這個年紀的孩子,你讓他去理解多少愛恨情仇和自由的意義確實有點過於不現實了,他只在乎自己眼前所能看到的事物。
比如,為什麼拍全家福時,我不能和大家站在一起?
蘇白深吸一口氣,或許,如果沒有這種經歷,自己也很難真的瞭解自己吧,自己滿以為,無論是嬰兒時的自己還是幼年時的自己,內心之中,應該充斥著無窮的恨意和怨毒,甚至他已經準備好接受這種情緒的準備了,但是,完全沒有,是真的沒有!
這一個畫面開始縮小,而後,四周的空曠區域裡,出現了另一個畫面,畫面中是一個屋子裡,一個少年飄浮在裝著培養液的玻璃容器中緩慢地浮浮沉沉。
玻璃很透亮,也因此,少年刻意清晰地看見房間裡的事物。
蘇白的身形出現在了玻璃外,他看見對面的桌子上有一隻黑貓匍匐在那裡,一會兒就翻一下卷軸。
這是吉祥。
只是吉祥明顯不能和蘇餘杭一樣看見自己,它還是在做著自己的事情,一幅畫卷,就是一個故事,就是一場經歷,而畫卷的主題,大多是以孩子跟父母在一起的愉快瞬間。
有跟著父親練毛筆字的,有跟著母親練鋼琴的,有和父母一起去努爾蓋草原旅遊的,夕陽西下,草原染上了橘黃色的光輝,少年依靠在母親的背上,看著夕陽,看著草原,看著牛羊成群。
當蘇白看到這個畫面時,自己的內心開始抑制不住地抽搐,其實,嬰兒時被蘇餘杭拿著放在水龍頭下衝洗以及貼上符紙跪在角落裡的這些經歷,都完全比不上這個畫面。
硬生生地折磨和屈辱,蘇白可以接受,但是這種美好的欺騙,才最是折磨人,也最是傷人,蘇白還記得自己剛剛得知自己的童年竟然完全是畫中畫出來的時候,整個人彷彿被抽光了所有氣力,心疼到無法呼吸。
吉祥還是在繼續著自己的工作,它顯得有些無聊,它一會兒也看看畫卷裡的景色一會兒也看看玻璃培養皿之中的蘇白。
它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高B格模樣,彷彿這一切都與它無關,如果計算沒錯的話,這個時候距離吉祥被蘇餘杭從證道之地帶出來也沒幾年。
所以說,後世的吉祥之所以會喜歡上小傢伙並且無微不至的照顧它,是因為吉祥被俗世所感染了麼?
而這個時候的它,其實和如今證道之地的如意差不多,如意可不會去照顧小孩子甚至給孩子咬著鮮奶過來。
蘇白猶豫了很久,也遲疑了很久,他看著身邊培養皿之中的自己,他不敢閉上眼去建立內心聯絡,因為蘇白可以猜出來培養皿之中的自己到底是一種什麼情緒。
深吸一口氣,又重重地吐出來,蘇白停頓了,手掌的輕微顫抖預示著此時蘇白內心的不平靜。
而在此時,培養皿之中的少年忽然撲騰起來,培養液一陣搖晃,蘇白被驚動了,看過去,他看見少年時的自己在培養皿中自然而然地擺出了一個雙手放在身前雙腿略微叉開的姿勢,這個姿勢有點像是當初曾風靡全球的騎馬舞。
回過頭,看向畫卷,在這一幅畫卷裡,蘇餘杭和自己騎著馬,自己依偎在蘇餘杭的身前,雙手抓著韁繩,一臉興奮地看著前方。
風很輕,雲很淡,陽光宜人,在這個時候騎馬漫步,絕對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馬兒不時的顛簸,讓你有些害怕,但隨即感受到自己身後父親偉岸溫暖的懷抱,你又忽然覺得內心無比安寧,這是出於對自己父親的信任,在這個年紀,幾乎每個正常家庭的男孩子眼中,自己的父親,就是自己人生中第一個偶像。
他能帶著自己去買玩具,能夠給自己講故事,能夠給自己零花錢,能夠讓自己跨坐在他的脖頸肩膀上舉高高。
只是,蘇白自己心裡也清楚,自己經不起太多的猶豫,因為錯過這次機會的話,自己很難再有可能擺脫淪為棋子兒的命運。
嘆了口氣,蘇白伸出手,貼住了玻璃器皿,慢慢地,蘇白的內心開始和玻璃培養皿之中的自己構建聯絡。
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