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無垠浩瀚的腥臭黑色海水,彷彿可以遮蔽一切,帶來世間最為恐怖的消融。
可是,在這座巍峨肅穆的雕塑面前,卻被襯托得如同是一塊低淺可笑的髒水窪。
這,就是神和神的差距。
一尊是人造的神祇,短暫的存在後即刻隕落,像是一個還未睜眼看過世界的死胎。
另一尊則是鎮壓上一個紀元末期的神界霸主,留下了數不勝數的輝煌戰績,祂所留下的傳承如今是當世第一神教,其它所有神教的神話敘述中都有一個階段記錄的就是關於祂的事蹟,回眸過去,祂是紀元中無法遮擋的偉岸身影。
這其實不是神和神的對決,也不是卡倫和路德先生的對決,而是秩序的餓癮和神性汙染的對決,是屬於神的陰暗面交鋒。
卡倫一直都忍得很辛苦,這處汙染之地,本就是餓癮容易鬆動爆發的場所,再加上前期還刻意引爆了一次餓癮救下了尼奧。
可以說,當卡倫走到路德先生面前時,他所表現出來的所有平靜,有半數以上,是餓癮發作所呈現出來的淡漠。
而當路德先生裹挾著那濃郁的汙染進來時,卡倫的一切手段和壓制,都變得極為蒼白,瞬間失去了意義。
此刻的結果,並不能算是卡倫贏了,只能說……是秩序的餓癮贏了。
神性汙染很可怕,然而,一杯水,可以輕易溺死一隻螞蟻,卻無法對一個成年人造成什麼真正的威脅。
當然,當這位成年人站起來時,往往會意味著一個人的徹底躺下。
這是卡倫一直抗拒和鬥爭的結果,但同時,這也似乎是無法抗拒的宿命。
路德先生面露悵然的神色,他忽然想通了很多以前無法想通的事,同時,又對以前理解的很多事又一次充滿了疑惑。
他低下頭,看向匍伏在地瑟瑟發抖中的紅脖子男孩。
原來,就算是沒有狗鏈子,也是能讓一條狗卑微蟄伏下來的啊。
路德先生想笑,他不害怕了,因為他解脫了,現在的他就像是一個來旅遊的遊客,瞻仰著古老的歷史遺蹟。
他的身體,已經消散到只剩下腦袋的地步,其餘部分都已幾乎透明。
在這個世界上,是有這麼一些極個別的人,是不適合用功利性的成敗標準來評價他們的;
正因為有他們的存在,才給予了文明以溫度。
「叫你不聽我的話,叫你不聽我的話,現在,好了吧?」
算是最後的嘲笑,也是最後的安撫。
路德先生轉過身,低下頭,他的手裡沒有演講稿,確切的說,他現在也沒有了手;但此時的他,卻像是又一次站在了演講臺上,用他那富有激情的嗓音說道:「諸位,我有一個夢想……」
夢想,消散了。
留下了匍匐在地不停顫抖的紫發男孩,以及那座讓人不敢直視的巍峨肅穆。
「咔嚓……咔嚓……」
本該是細微的摩擦聲,在眼下卻如同驚雷轟鳴,手掌慢慢閉合,又緩緩舉起。
終於,手掌舉到了頭頂,開始向下傾斜。
你無法直視下面這張臉,但你可以在腦海中浮現出一張逐漸張開的嘴;身體正在逐漸傾斜,坡度已經出現,餘下的,就是滑落,滑落,滑落……滑落到一個最終的歸宿。
甚至可以提前感知到,你的身體會在下落過程中,主動地出現裂紋,不斷地擴散,最終四分五裂。
而你的終結,很有可能會喚醒祂的睜眼,流露出最為真實的……秩序之光。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紅脖子男孩開始抽泣,但它的身體,已經先一步開始
滑落,當它懸浮於半空中時,四周黑色的海水席捲而出,匯聚到了它身上,又向下流淌。
因為,它和下方的海水,是一體的,對它進行吞噬,也是對這四周一切神性汙染的吞噬。
而卡倫,則依舊穩穩地雙手著地,跪伏在手掌上。
「呼.…..呼……….呼.…......」
卡倫本人已經失去了思考能力,能做到的,僅僅是聆聽自己每一次的呼吸,可是,很可能連這所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