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煦聽得悠然嚮往,雙眼中光芒閃動,顯是想到了那時候的情形。作為一個皇帝,最大的心願莫過於開疆拓土,這種功業之心,比起保境安民的心願來,要強烈得太多。但趙煦很快就想到了自己的身子,他雖然很能忍,但也漸漸意識到自己已經逐漸支撐不下去了。他逐漸感覺到了自己的壽限,而在這短短的時間內,想要實現歐陽曙所說的這個目標,是完全不可能的。他的眼神,漸漸轉為黯然。
歐陽曙也猜出了趙煦的心思,便低下頭不再言聲。
過了一會子,趙煦終於看開了一些:雖然朕無法做到這一點,但若朕的兒子是武王的話,朕便是文王,又有何憾呢?
隨即,趙煦便又把心思放回到了具體問題上,他想了想,又說道:此事說來容易,做起來卻難。關鍵是,咱們若是不論是誰,都去勸他反遼,難免會將自己暴露出來,若是為此和遼國鬧出戰端來,恐怕又不值得了,而且,我大宋也難有勝算。
歐陽曙笑道:臣倒是有一個目標,應該很有機會成功?
趙煦道:你且說來聽聽!
歐陽曙一字一字緩緩地說道:女真!
女真?趙煦重複了一下這個名字。他不知道,歷史上,十幾年後,這個民族的名字將會成為最為令人驚怖的一個詞彙,不論是宋人、遼人還是西夏人,聽得女真人到了,無不瑟瑟抖。
如今的女真看起來也著實不像將會變得很強大的樣子。女真分為生女真和熟女真,熟女真已經徹底淪為了遼國的臣民,生活方式等等都和遼人無異,自不必說。生女真雖然是遼國北方的大部落,卻沒有統一號令,而且相對於契丹人來說,還是太少了,能在多大的程度上撼動遼國朝廷,至少趙煦是不會有很大的信心的。
女真雖是遼國的大族,但想要撼動遼廷,可能性應該不大吧!趙煦有點遲疑地說道。
歐陽曙肅然道:臣曾經聽說過一個說法,女真不過萬,過萬不可敵。女真,尤其是那聖女真因一直以來都過著茹毛飲血的日子,人人生性都很是彪悍、野蠻,真可算得上殺人不眨眼。而反觀遼國,這些年以來軍備鬆弛,兵驕將橫,想要一舉殲滅生女真,也非易事。
女真不過萬,過萬不可敵!趙煦喃喃地將這句話重複了一遍,道:這說法倒是新鮮得很,朕還是第一次聽聞呢。但就算女真如你所言一般強悍,其內部無有統一號令,如何反遼?
歐陽曙心下暗忖:等到他們內部有了統一的號令,可就不是反遼這麼簡單了,正是要趁現在他們羽翼未豐,將他們逼出來,和遼國來個兩敗俱傷。不管是遼國滅還是女真亡,都將付出慘痛的代價。到那時候,大宋才好站起來收拾殘局啊!
陛下不必為此事擔心。如今,女真人自然是沒有統一號令,可一旦戰端掀起,他們必然團結一心,那統一號令之人自然會自動冒出來,卻無需咱們在此為他們費心了!
趙煦聽得一愕,卻也不以為忤,笑道:愛卿所言極是,英雄總是在那危難之中才會出現。若是那女真人面臨滅族之禍,他們幾個部族自然會團結一致,站起來共御外敵,而那英雄人物,也會自然出現。而且,就算女真和遼國終究打不起來,也沒關係,於我大宋卻並不損害。不錯,不錯!
趙煦叫了一陣子好,又說道:若是真能攛掇得女真和契丹對戰起來,自是好事,但此事卻又該如何進行呢?
歐陽曙笑了笑,說道:方才臣坐在這裡,思得一計,卻不知陛下以為如何!
趙煦聽得歐陽曙又有辦法,自是大喜,忙說道:愛卿既有辦法,何不說來於朕聽聽!
歐陽曙便將自己剛剛想到的辦法細說了一遍。
趙煦聽得一陣點頭,看向歐陽曙的眼神裡,便帶了幾分狡黠之色:想不到愛卿看起來老實巴交的,心中卻頗有溝壑呢,這等齷齪的計策,虧你能想得出來,妄你還是我大宋的探花郎,正兒八經的科舉出身的呢!
歐陽曙見趙煦只是笑罵,卻並不是真的怒,心下暗暗鬆了一口氣。他知道,趙煦這一關,算是過去了。
隔了一會子,趙煦又搖搖頭,道:你這法子雖然不錯,但拍誰去實施呢?你如今是開封縣令,派你去接待耶律延禧,實在有些說不過去。也不能特特為了這件事,把你調到禮部去吧?
歐陽曙笑道:臣倒是有一個人選,可擔此任!
趙煦大喜,道:你說!
歐陽曙很認真地說道:主客員外郎,周淮!
啊!趙煦驚訝得呼叫了一聲:這如何可以?周淮乃是今科狀元,這種事情,他如何願意為之?
歐陽曙笑道:陛下若是授權於微臣,微臣就有把握說服周淮。況且,那周淮也是我朝廷的臣子,應當是願意為朝廷效力的!心下卻加了一句:他不願意也得願意!
趙煦看見歐陽曙胸有成竹的樣子,便揮一揮手,道:此時容易,朕便授全權與你,你不但可以負責勸說周淮,還可監督周淮行事。若是周淮將此事辦砸了,你可劾之;若是辦好了,你也可為他請功,朕自會斟酌賞罰!
歐陽曙得了這承諾,大喜,連忙說道:多謝陛下!
不知不覺間,兩個人這樣相對坐著,已經是頗久了,可算得上言談甚歡。直到此事說定,趙煦才笑著說道:愛卿可即回去,徑找周淮商議便是!
歐陽曙道聲:是!正要起身出門。卻聽趙煦又說道:知道朕今日為何要與你說這麼多嗎?
歐陽曙對此事也是疑惑得很,便說道:還請陛下指教!
呂頤浩!你這個人本事是有一些的,胸襟如何,朕不知道。但你既然連呂頤浩尚且容得下,自然也是有些胸襟的他下半句沒有說出來,但誰都能聽出這意思是打算重用一下歐陽曙了。
歐陽曙聽得腦後暗暗涼。其實,他倒不是不想對付呂頤浩,只是這些日子以來,一直沒有找到藉口而已。若是有了藉口,他早就把呂頤浩生吞活剝,骨頭都吃得不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