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曙聽王院君為這點小事扣上事關大義和人倫的帽子,也就不敢爭辯了,以後便隨著王院君為自己安排一切,自己也只好一邊苦笑,一邊享受了。
而令歐陽曙覺得更為難過的是,王院君似乎覺得自己做了這麼多還是遠遠不夠,一再提出好好好報答李教授。
通常,她都是一邊為歐陽曙收拾裡外,一邊用她那滿懷期待的目光望著歐陽曙說,教授還需要什麼,或者還有什麼心願,就告訴老妾,老妾夫婦就傾盡所有也有幫教授達成心願。
雖然說,人家對你感恩,對你慷慨是好事,但歐陽曙聽王院君這麼說,非但沒有覺得這是什麼好事,反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他只好不停地強調,沒有,真的沒有,無論如何都沒有!
王院君的表情這時候通常都會變得有些失望。然後,她一邊鼓勵歐陽曙再想想,一邊又和歐陽曙開始了閒聊。
而這聊天的內容卻令歐陽曙越難受,總是圍著歐陽曙的家庭打轉。比如你今年多大年紀?家中有幾個兒女?家中是做哪個行當的?而且這王院君好像記性並不怎麼好,這些問題翻來覆去的文,弄得歐陽曙苦不堪言。
再次見到令自己頭疼不已的王氏,歐陽曙立時就開始後悔不該把那兩個小孩子遣走了,在王院君這樣的人物面前,有沒有擋箭牌那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回事。
而令歐陽曙暗中驚喜不已的是,這次王氏卻並沒有滔滔不絕,只是笑著說道:聽說你把兩個孩子放走了,正好我們今天請來一個猴戲班子,就在花園裡的空地裡,老妾是特意來請教授過去看看的!
歐陽曙正有一封信要請胡浪幫忙寄出,聽了這話正中下懷,便門也不鎖,道聲謝便轉身而去。他知道王氏是絕不會和自己一起過去的,她還要留在這裡為自己整理床被,打掃屋舍儘管這些已經十分整潔了。
王氏笑吟吟地目送歐陽曙遠去,直到他的人影穿進了竹林,再也看不見蹤跡,這才步入房內,開始細細整理起來。
其實,這房子是她昨日親手整理過的,外室內文房四寶、桌椅和書本等物事早就排列得整整齊齊。桌面上,椅子上也是一塵不染。就連地上也是乾淨得有些反光,就連一片小紙屑也不對,有一片大紙屑。
王氏彎下腰來,撿起那片紙屑正要丟入廢紙簍裡面的一霎那,忽然眼前一亮,看見紙面上寫的有字。
王氏現在對有關歐陽曙的一切事物都很有興趣。見到紙上有字,難免就產生了一個想法:我來看看教授的字寫得如何!
於是,她輕輕地開啟了那張廢紙。
歐陽曙來到花園裡的空地上,就見那馬戲班子所有猴子和訓猴人都已經準備就緒,正在臨時搭建起來的臺子上面站著,向這邊張望。
顯見,大家都在等歐陽曙的的到來。歐陽曙心下不由有些愧疚,一聲慚愧正要出口,就聽幾聲清脆的教授!教授!之聲傳來。
歐陽曙見前排自己的兩個學生齊齊站起身來,不停對自己揮舞著小手,指著他們中間的一個位置意識自己坐下,連忙笑著向那邊走了過去。
歐陽曙正要坐下的時候,就聽後排的胡浪道:穆武先生,坐這邊來吧,我還有些話要和你說呢,咱們一邊看戲,一邊談!
胡浪對歐陽曙的稱呼,也許是最能體現歐陽曙在胡家地位的變化的,剛進來的時候,稱李先生,後來成了穆武,最近則變成了穆武先生。
歐陽曙只好點點頭,伸手輕輕在兩個滿臉失望的小孩的頭上各自摸了一把,轉身來到胡浪的左邊就要坐下。忽見胡浪指著自己右邊的位置說道:坐這邊吧,那是內子的位置。
歐陽曙只好依言坐下。一直關注著歐陽曙動向的胡多這時卻忽然叫道:阿爹錯了那不是
他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感覺背心一疼,忙回過頭去,對著自己的妹妹說道:你為什麼掐我?
歐陽曙這時候也尷尬不已,胡多雖然只說出了半句話,但他卻聽出了其中的意思:自己現在坐的位置才是王院君的!而胡浪左右兩個位置的唯一不同就在於,歐陽曙現在身邊坐著的,是一位大美人胡家的大小姐清兒。
回想起最近王院君異乎尋常的熱情,還有她說的那些似乎意有所指的話,再聯絡到剛剛生的這件事,一切的疑慮都在瞬時間解開了。歐陽曙不由暗暗苦笑,以胡清兒這樣的美貌,呼市夫婦又何須這樣急著推銷呢?
想到這裡,歐陽曙不由往旁邊坐著的胡清兒望去,而恰在此時,胡清兒似水的目光也正在向他偷偷瞟來,剛剛觸到歐陽曙的目光,她立即別過眼去,臉上染上了一層濃濃的紅霞。
此時的胡清兒臉上的那些癩疾留下來的痕跡已經消失得七七八八了,每天看上去都會比前一天更加美豔一分,歐陽曙見了也不由有了一種心絃顫動的感覺。
而歐陽曙更深的一種感覺就是這個女子現在已經完全從戀人的背叛中走了出來,重新煥出了生命的光彩。這才是她顯得越光彩照人的根本原因。
不過,歐陽曙此時剛剛寫下懷中的這封休書,也沒有太多的心情來欣賞其他的女子。
於是,歐陽曙也輕輕轉過頭去,向胡浪說道:保正,小可這裡有一封信,想要麻煩保正幫忙遞送一下!若是在平日,童貫莫名其妙地死去,會造成很大的震動,他的身份畢竟不一般,既是皇帝身邊的紅人,又身兼數職,不要說死去,就是平日的一言一行都很難不引起特別的關注……
可是,這件事情生的第二天,太后薨。而且,太后之薨,還不是僅僅是病入膏肓這麼簡單,而是因為太醫們用藥急救的時候,用藥過量,而他們煎藥的時候,那分量又沒有把握好。
趙煦震怒,問咎幾位太醫,將他們狠狠地訓斥了一番,但不及論罪,這幾個人便因羞愧加上驚怖,紛紛在宮內的自殺。
趙煦為此還狠狠地自責了一番,他對身邊的人言道:我大宋以寬仁立國,未嘗殺戮一個士大夫。這些太醫雖然都是醫科出身,卻也是經過正式的科舉,多年的寒窗才經正式甄選而得職,如今竟然因為此等事情而亡故,朕心實在不安,茲詔有司厚恤家人,莫要讓他們為飢寒所迫,也算是朕的一點補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