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幾步,轉過一個彎便是吳鐵牛家。歐陽曙一眼便見吳鐵牛家院子前面,吳鐵牛正抱著乞兒,他那張臉上本來就滿是絡腮鬍子,這時候更是滿臉黑氣,臉上的皺紋一根根的像是凝固了一般。他此刻正低著頭湊在乞兒耳邊,好像是在低聲詢問。
而他渾家早已忍不住在旁邊哭天搶地,一陣拍手跺腳,把那一頭辦黑半白的頭震得蓬亂。
歐陽曙跑上前去,但見院子前面的小桌上,還擺著飯菜,碗筷也尚未收起,顯然孩子是吃飯的時候忽然感覺不適的。
見到歐陽曙走進,吳鐵牛家的連忙背過身去,努力止住哭聲,但一時之間哪裡止得住,她只好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停地抽泣。
而吳鐵牛也沒有和歐陽曙打招呼,而是繼續滿目關切地望著自己的兒子。倒是乞兒掙扎著想要從乃父懷中坐起,口中說道:“少,少東主,你,你來了!”
這孩子自幼就很乖覺,嘴巴甜,禮貌周到。不過,歐陽曙最喜歡的是他的堅強,在歐陽曙的記憶力,就從裡面一見他哭過。
歐陽曙見他那稚氣未脫的小臉上一臉青氣,面頰上冷汗淋漓,嘴角略略紫,一隻小手無力地摁在自己的乾瘦的肚皮上,顯然是中毒頗深,還不忘記給自己打招呼,心下惻然,忙問道:“你感覺怎麼樣?”
乞兒咧開小嘴,像是要笑,卻終究笑不出來,小嘴輕輕蠕動,有氣無力地說道:“我沒事!”
吳鐵牛大概是被他渾家的哭聲鬧煩了,回頭向她訓斥道:“別哭了,光哭有鳥用,沒得丟人!”
看起來他在家中還是頗有威勢的,只這一聲,她渾家就連抽泣也不敢了。而歐陽曙則在旁邊尷尬不已。
吳鐵牛再次把目光轉回到兒子身上,心下不由暗暗盤算起來。兒子這個樣子,不求醫顯然是不可能的,而這歙州東城外並沒有信得過的醫匠,只有若要尋醫唯有進城了。
當下,他忙轉向歐陽曙殷切地說道:“少東主,求求你借一輛馬車給我好嗎?這孩子不進城尋醫看來是不行了。”
歐陽曙正要答應,忽然目光一掃,見餐桌正中擺著一碗螃蟹,而桌子前面的地上赫然是一個被咬掉一個月亮形的柿餅!
食物中毒!
前世作為一個衛校學生,真正的醫術雖然在半懂不懂之間,但對於柿子和螃蟹搭配能導致食物中毒,他還是一清二楚的。
“不用進城了,我有辦法!”
“你?”吳家就一個兒子,自然不敢怠慢。他們知道自家的少東主自身就是個病秧子,自然不會有什麼醫術。要是懂得醫術的話,自己又豈會三天兩頭生病?
歐陽曙本來還想要和他們扯一下“久病成醫”這些道理,但目光一觸及乞兒那雙無神的黑眼珠,便立即失去了耐心。當下,他直接向吳鐵牛家的吩咐道:“快去準備一碗溫水和一碗鹽巴!”
少東主畢竟還是有少東主的威勢的,吳鐵牛家的見歐陽曙一臉自信,心中雖然對他還是缺乏信心,但也不由升起一種“且試試看”的心思。她連忙止住抽泣,點頭用沙啞的聲音說道:“我這就去燒!”
歐陽曙聽得一臉黑線,他頓時想起了這時的農戶是沒有喝開水的習慣的,一向都是井水、泉水挑回家裡便直接喝。他不由搖搖頭,說道:“不必了,那就冷水吧!”
吳鐵牛家的連忙“唉”了一聲,一邊用袖子擦著腮幫子上的眼淚和鼻涕,一邊跑進了屋子。
歐陽曙見了,又是一臉黑線,他不由下定決定:“看來這時代的民眾確實需要衛生知識的培訓。他日我若是當官了,真要向皇帝提一提這方面的建議。”
過不多久,便見吳鐵牛家的步履蹣跚地走出門來。歐陽曙見了,不由哭笑不得:“我要你準備一碗水和一碗豔,你提這一大桶水和一大缸鹽出來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