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陣子,場面才漸漸平息了下來,小竹依然是沒有抬起頭來,幽幽地說道:多謝諸位客官,小女子別無可以致謝之處,只有奉上一曲聊表謝意。這歌,想來諸位客官都是聽人彈唱過,不少的客官說不定都能將這詞兒倒背如流了。但惟其如此,才顯出它不朽之處。那便是白樂天的《長恨歌》!
場面立即變得越的沉靜了,每個人似乎都在刻意壓抑著自己的呼吸之聲,大家都是凝神屏息地望著眼前這個天仙一般的女子,望著她手上的琵琶。
《長恨歌》乃是白居易的巔峰之作,描述的是唐玄宗李隆基和楊玉環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其唱詞固然是優美已極,起曲調也是悠揚動聽,攝人心魄。這恰恰符合了小竹在眾人心目中的形象她雖然有著天仙一般的美色,同時也有著微雨一般的憂鬱。
若是在後世的什麼個人演唱會上,粉絲們都是以嘶叫的分貝來顯現自己對於偶像的熱愛的,但如今的場面則是截然相反,大家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靜默,選擇了這樣的方式來表達對小竹的支援。就彷彿小竹是一隻正在水面上片片起舞的蜻蜓,眾人只要聲音稍大一點,就會把她驚走一般。
隨即,在萬眾期待之中,小竹輕輕地撥動手中的琵琶,嘴上終於開始唱開了:漢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得。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
小竹的聲音本就清脆如翠鳥輕囀一般,此時又添了一分哀婉,更顯動聽。眾人聽得如痴如醉。就連那掌櫃的也不再去關注歐陽曙的反應,而是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小竹身上。
就在此時,樓上走下兩個相依相偎的人來。他們的眼裡只有對方,對於這樣優美的歌聲,居然似乎根本沒有聽見一般。他們就這樣手牽著手,緩緩地走出了門外,沒有留下一絲痕跡,就像一片黃葉落在地上一般。
歌聲還在繼續飄揚著,樓下又走出一群人來。這一群人卻沒有前面那兩個人那般淡定了,他們在樓上聽見下邊優美的聲音,便加快腳步趕了下來,待得看見小竹絕美的姿容,更是個個目不轉睛。
這群人便是那群契丹人,還有那個漢服之人。那個漢服之人在這群人裡面,顯然是一個異類,他的目光只是在小竹身上停駐了一忽兒。隨即,他眼中的痴迷之色漸漸淡去,代之而起的是一陣清明。待得他回過頭去,望向那幾個契丹人的時候,見到他們一個個色授魂與的樣子,眼中頓時一絲鄙視。隨即,他輕輕地湊過去,在那為的契丹人耳邊輕輕說道:蕭副使,這件事情就拜託了,小人先告退了!
那蕭副使三魂七魄都已經被小竹勾走了,哪裡還有心搭理他,聞言只是輕輕地揮揮手,那漢服之人便深深地望了一眼蕭副使,轉身而去他的腳步堅決無比,根本就沒有一絲的留戀。
行宮見月傷心色,夜雨聞鈴腸斷聲
好一個夜雨聞鈴腸斷聲,肖大家,你既傷心,又斷腸,又何必苦苦支撐呢?還不如隨我家老爺走了。我家老爺家資萬貫,足可讓你錦衣玉食十輩子,豈不好過你這樣天天辛辛苦苦地靠賣唱賺幾個零碎銀子?
隨著話音,門外走進一個人來。眾人回頭望去時,卻見這人約莫三十歲上下年紀,身材高壯,滿臉的兇悍之氣,最為醒目的是他左邊面頰上有一條深深的刀疤,這更為他本就駭人的面龐平添了幾分兇悍之氣。
而這刀疤走進來之後,後面又有五六個人6續湧了上來,而且這幾個人也是個個神態兇悍,體形高壯。
看起來,這應該就是所謂的搗亂之人了。
小竹眼中閃過一絲驚怖之色,今天第一次抬起頭來。但她第一眼看見的卻並不是那幾個來犯之人,而是歐陽曙。當她看見歐陽曙的時候,先眼中閃過一絲惶然之色,但隨即就轉為鎮定。
歐陽曙微微一笑,向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小竹知道歐陽曙乃是本地的父母官,見到她點頭,似乎是向自己表示支援,心中頓時生出了無限的勇氣,再望向那刀疤一夥人的時候,眼中就沒有絲毫的恐懼之色了。
這位客官,奴家在這裡賣唱乃是奴家自己的事,和其他人無關,至於唱什麼曲調,什麼歌詞,更是奴家的自由,誰也沒有權利干涉。客官你若是願意聽奴家唱曲,奴家歡迎,就請客官莫要高聲喧譁,以至驚到其他客官。若是客官不是為聽曲而來,奴家就要代表本酒樓的掌櫃請客官出去再說了!
那刀疤顯然沒有想到小竹竟然會有如此強悍的反應,有些訝異。隨即,他嘖嘖兩聲,道:肖大家就是肖大家,人氣雖然比不上汴京城中其他任何一位大家,這脾氣卻遠甚於她們中的任何一位,真是見識了。讓肖大家失望了,小人著實不是為聽曲而來,不過卻也是為聽曲而來。小人的主人家很早就想請大家蒞臨鄙府,為他老人家單獨彈唱一曲,只是肖大家一直不肯賞臉,只好讓小人前來促駕了!歐陽曙出得房間,四下張望一番,見前面雖然隱隱還有觥籌交錯之聲和絲竹管絃之音傳來,但這裡卻像是另外一個世界一般,周圍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歐陽曙心下大喜,他今日早早就對今天的家丁、侍女的分佈作了安排,故意忽略了這邊,如今看起來真是卓有成效。他連忙把早已靠在柱子上打著瞌睡的李響扶進了房間。
胡清兒見了,大訝,不滿地說道:你把他弄進來做什麼?
歐陽曙笑道:今夜出門,還少不得他的幫忙,就算是為了為夫,娘子你便忍耐一下吧!
他?幫忙?胡清兒看著李響那醉醺醺的樣子,一雙美眸睜得大大的。
歐陽曙笑道:主要是幫我打掩護。說著,便把李響扶到新床上,李響兀自沉浸在黑甜鄉中,根本沒有醒轉的跡象。歐陽曙心下暗喜,胡多這個小舅子果然不錯,讓他灌誰就灌誰,而且還灌得這般醉,當真是為自己省了不少事。
胡清兒不滿地瞪了歐陽曙一眼,眼中充滿了埋怨。確實,自己的新床,卻讓一個下人躺著,那自己還怎麼睡啊?雖然被歐陽曙一說,她倒是再也不好出言抗議,但心下卻是不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的。
歐陽曙卻不在意地說道:沒關係,待會等賓客都散去之後,你就去曉璐那邊休息吧!這裡,就留給這小子好了。不過,你過去的時候,可千萬不要被人看見,知道嗎?
胡清兒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
歐陽曙再不多言,便把李響的外衫脫下,穿在自己身上,又把自己的衣服胡亂地套在李響的身上,這才把李響往那鮮紅色的新被窩裡一塞,順手幫他蓋上被子。李響對這一切渾然不覺,鼾聲不住。
胡清兒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吃吃地說道:你這是做什麼?作為一個新娘子,她自然不願自己丈夫以外的一個男子穿著喜服躺在自己的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