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曙連忙問道:你說的這位孟太尉,是哪位孟太尉?
那士兵笑道:難怪公相不知。這位孟太尉乃是原黃州防禦使,衝真法師的親兄孟忠厚孟太尉。前天皇上特意下詔給孟太尉升了江南東道觀察使,又在我禁軍之中調了一千人前來幫忙建造府邸。皇上特意下了旨意,半個月之內建造完畢有賞,半個月之後建造完畢要罰。看來,這位孟太尉聖眷倒是濃得很呢!
歐陽曙恍然大悟。看來趙煦是下定決心要給孟皇后重新入主後宮鋪路了。而他選擇的這個時機也正好,章惇剛剛罷相,新的相還沒有任命,三省還處在群龍無的境地,趙煦這時候提出什麼事情,下面的那些官兒都只能選擇同意。畢竟這事情看起來有些無關緊要,三省的那些官員沒有必要為此斷送了自己拜相的可能性。
當下,歐陽曙道聲謝,便又向衙門行去。
剛剛走到衙門門口的時候,恰好對面也正有一個人迎面走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範正平。範正平平日裡一直都是整個衙門裡來得最早的之一,但今天竟然和歐陽曙同一時間到達,倒真是有些不尋常。
範正平看見歐陽曙,眼中閃過一絲尷尬,歐陽曙看得真切,分明從他的雙目之中看見了不少的血絲。歐陽曙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好笑著輕輕地點了點頭。這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了。以前,歐陽曙和範正平兩個人即使迎面碰上,都會心照不宣地轉過頭去,裝作沒有看見對方。
但今天歐陽曙卻決定釋放一些善意作為試探。若是範正平對自己的善意一點積極的表示也沒有,說明和好的時機還沒有徹底成熟;若是範正平對自己的試探有哪怕是一丁點的表示,就說明和好的時機已經到了,那就可以趁熱打鐵,徹底促成此事。
範正平看見歐陽曙的笑意,先是愕了一下,他顯然也是措手不及。但隨即,他的臉皮微微抽*動,大概他太不喜歡強作笑意了,他的笑看起來太假,更像是哭。但在歐陽曙看來,這就足夠了。笑得再難看,也是一種善意的表示。
歐陽曙把身子往旁邊讓了讓,範正平略一猶豫,便率先步入了門內。
這天的一個上午,歐陽曙都沒有怎麼靜下來處理公務,他的心思,一直在圍繞著範正平打轉。雖然經過試探,和解的時機已經到了,但這種事情還是要循序漸進的,從第一次相互點頭到第一句相互說話再到第一次談及私事,最後再到第一次拜訪對方的家門,這一切,都是要掌握好火候,把握好時機的。範正平這種人是十分好面子的,時機一個沒有掌握好,很可能會適得其反。
歐陽曙心下暗暗嗟嘆。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為男人而牽腸掛肚,更沒有想到令自己牽腸掛肚的,居然還是這樣一個老男人!
好在,公務上有秦牧幫忙,他的能力十分出色,歐陽曙並不需要太過費心。有時候,有一個好的師爺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你自己再是無能,獲取政績都不是難事。
下午,歐陽曙又按照慣例前往皇宮。不論是宣德門的侍衛還是禁宮的小黃門,早已對歐陽曙無比熟悉了,見到歐陽曙過來,都不過是象徵性地接過令牌看看,就放行了。
一名小黃門乖巧地向歐陽曙笑道:李縣尊,官家正在崇慶宮和太后說話呢,他吩咐過了,若是您來了,便讓奴婢將您帶到御花園的東書房相侯,您請隨奴婢來吧!
歐陽曙連忙曉事地說道:如此,有勞這位中貴領路了。
小黃門笑著客氣一聲,領著歐陽曙向前行去,經過一段彎彎繞繞的小路之後,便來到了御花園的東書房。這東書房雖然號稱書房,實則是一個休閒之地,大抵是為了皇帝和后妃們在御花園裡逛得累了,好坐下來歇息的,所以雖然地方乾淨亮堂,但卻是一個很小的屋子。
那小黃門將歐陽曙帶到了目的地,便笑道:便是這裡了,李縣主且在這裡稍候吧,千萬不要亂跑,若是誤入了不該進入的地方,見到不該見到的人事,不但你自己難逃性命,恐還要連累灑家呢!
歐陽曙連忙笑道:中貴說笑了,下官也是經常出入後宮的,對於宮內的規矩還是知道一些的,中貴但請自便,下官絕不至於連累你的!
小黃門這才點了點頭,轉身去了。
歐陽曙一個人站在這東書房的門口,有些無聊。最初的時候,他還可以遊目四顧,看看周圍的這些花草,打一下無聊。御花園裡的花草也確實是頗為不凡,種類繁多,各種花兒競相開放,奼紫嫣紅的,十分的漂亮。歐陽曙站在那裡看了許久,現自己也真夠孤陋寡聞的,眼前這些花兒之中,他能認出來的,少之又少,很多不但人不出來,簡直是見都沒有見過。
這麼多的花兒各自散出不同的芬芳,以清風為媒,輕輕地傳送到歐陽曙的鼻子裡,確實讓他感覺神清氣爽,陶醉不已。他甚至想道,若是一輩子能住在這樣的地方,塵世間的所有紛爭都不去理會,又有何不可呢?
不過,他也知道這其實是不可能的。趙煦之所以能住在這裡,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他是皇帝,他掌握著塵世間的最好權力。若是他沒有了這樣的權力,也一樣不能住在這樣的地方。
戰在這裡賞了一會子花,了一會子感慨,歐陽曙就感覺無聊了。雖說花如解語還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但一直對著這不會說話的花兒,歐陽曙還是難免感覺無聊。他心下不由盼望起趙煦早點過來,但趙煦卻不可能知道他早在這裡等得不耐煩了,仍舊是一點出現的跡象都沒有。
無聊之下,歐陽曙便開始惡趣味地想道:若是這時候,花園裡出現一位美人兒就好了,這美人兒自己走出來被我看了,皇上總不能說什麼吧?反正我又沒有到處亂跑,只是靜靜地站在這裡,那人自己跑進我的眼簾,我也不能阻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