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臉色大變,連忙跪下謝罪。他寧願去嶺南,也不願去西北邊陲的。因為這些年來,西北戰事連連,西夏國攻勢兇猛。去那邊當官,那是要冒很大風險的。
趙煦揮揮手,便有禁衛走上前來,將還在瑟瑟抖的羅有德拖了出去。
那名本來以為立下大功的殿中侍御史這下子傻眼了,沒有想到事情並沒有像他所想的那樣展下去,率先難的羅有德自己去了大理寺獄,而人家趙挺之什麼事都沒有,朝陽搬到貢院去住。他心下不由暗暗叫苦,被章惇訓斥本就夠倒黴的了,這下子好了,得罪了滿朝之中最為心狠手辣的趙挺之。前途,那是肯定完了。他連忙打足精神,繼續四下裡觀察起來。這一次,他的心思再也沒有停留在將功贖罪上,因為他此時對於免罪已經不抱希望了,他只希望找到一個墊背的,行使一下自己時日所剩不多的權力。
趙煦理也不理羅有德那淒厲的喊冤之聲,又掃視了一眼殿前的群臣,道:那科考考官的人選就這麼定下來了,由趙挺之知貢舉,蔡京權知貢舉。你二人下朝之後,就不必回家了,徑往禮部報到,至於你二人這些日子的日用之物,就由禮部負責好了。當然,你們還有什麼特別的要求,可以向有司提出,有司在條件允可的條件下,也應當儘量滿足!
趙挺之和蔡京二人連忙磕頭稱謝。
近些年來,知貢舉的官員一旦任命下來,就要鎖院。所謂鎖院,就是把主考科舉的知貢舉、權知貢舉等相關官員鎖在貢院裡面,和外界完全隔絕,每日有專門的禁軍兵士在外面守著,嚴防內外交通訊息。
趙煦又說道:關於今科的考試內容,朕也想和諸位愛卿商議一番。
其實,關於科舉考試的科目,最近這幾十年來,一直爭論不休。以前的科考一直是考詩賦的,但是自從王安石為相以來,就廢除了詩賦,專考經義和策問。後來,王安石下臺之後,司馬光盡廢新法,對於科考的科目也作了調整不再使用王安石親自注解的《三經新義》,改用其他教材,但卻始終沒有恢復詩賦。
但是,司馬光死後,由於大宋的宰相大臣等更迭極為頻繁,詩賦又幾次出現在科考的科目之中。雖然大多數年份都不考,但這也就足以造成科考的混亂了。考生們變得有些無所適從,準備詩賦吧,考到的可能性不大;不準備吧,畢竟還是有可能考到的!
這時,群臣見趙煦提起這個話題,自然都心知肚明,知道皇上是想在今科中增加詩賦了。因為如今關於科考的內容,除了詩賦以外,就沒有任何爭議了。
尚書左丞蔡卞作為當朝第二號人物,今日一直沒有撈到表現的機會,倒是一向和自己的哥哥蔡京風光無限,獲得了萬眾矚目的權知貢舉的肥差,心下不免有些不甘心,聞言連忙出列道:微臣以為,詩賦雖不象經義、策論那般實用,卻也是詮選人才的一個重要因素,因此,詩賦不可不考!
群臣心下不由大罵:馬屁精!很明顯的,趙煦的用意就是要考詩賦,你這麼慷慨激昂地說出來,你自己是和皇上英雄所見略同了,我們怎麼辦?再附和也不過是拾人牙穗而已,什麼功勞都沒有。
趙煦果然一如群臣所料的龍顏大悅,笑道:諸位愛卿對此有何看法?
章惇也點點頭,奏道:臣以為蔡卞所言有理!在他看來,考不考詩賦對詮選得來的人才質量影響並不大。既然皇上想要考詩賦,他自然也不會無故反對。
章惇一向一言九鼎,他的話在權威性上,其實並不下於皇帝趙煦本人。有了他帶頭贊成,這事情自然就變成了板上釘釘的了。誰也不會傻傻的跳出來反對一項已經成為必然的決定。
趙煦沒有想到自己一番心思這麼容易就獲得透過,心下自然是高興不已,便說道:既然如此,此事就這麼定下來了!
他又前後掃視了一遍殿內的群臣,道:諸位愛卿還有何事要奏報嗎?
下面的群臣已經在那裡足足站了一個多時辰,老胳膊老腿早就痠痛不已。要不是今天兩個殿中侍御史被訓斥之後,像是吃了藥一般,一雙眼睛瞪得溜圓,他們早就開始隨意活動筋骨了。
趙煦見群臣都沒有出言,便點了點頭,道:退朝!
正文第117章軟禁
鹿雲柔悠悠醒轉,腦袋裡昏昏沉沉的,像是被塞進了無數的棉絮一般。她並沒有急著睜開眼睛,而是閉著雙目感受了一番周圍的環境。
她的第一感覺是自己正躺著一張柔軟舒適的床上,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幽香,這應該不是屋內的香味,而是屋外的花木所出的。四周十分的安靜,屋外的小鳥叫聲都能依稀入耳。
隨即,她才緩緩睜開雙目。
我竟然沒死!這是鹿雲柔睜開眼睛輕聲呢喃的第一句話。
方才閉著眼睛的時候,她用手在自己的身上輕輕地捏了一下,立即感覺到了疼痛,這讓她終於確定了自己並沒有來到閻王殿,而是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所謂哀莫大於心死,真是一點也不錯。若是在以往,莫名其妙地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鹿雲柔早就大驚失色,舉止無措了。但如今的她早已不把自己的性命當回事,又豈會在意到底的到了何處,她反而是淡定了許多,平靜地爬起身來,開始細細地打量著眼前的環境。
此時已經的黃昏時分,夕陽的餘暉正在從正對著她的那扇半開著的窗牖射入,把整個屋內的情形映照得十分的清晰,這深黃色的光線使得整個屋子裡的環境顯得越的乾淨、舒爽。
這是一個很潔淨也很簡單的屋子,屋子裡面除了一個空蕩蕩的梳妝檯之外,可以一眼入目的,就剩下一張桌子,上面擺著一個茶壺,茶壺的周圍又擺著幾個小小的杯子。當然還有她現在坐著的那張床,除此,就沒有其他任何可以看見的物事了。這也難怪這屋子雖小,卻還是顯得頗為空曠了。
鹿雲柔正要轉身下床,正好看見自己的一雙繡花鞋正整整齊齊地擺在床邊的地下。鹿雲柔看見這鞋子擺放如此整齊,心下一驚,她忽然想起別人既然幫她脫了鞋子,豈不是也可以
她連忙檢查起自己的身子來,這一往自己身前看,她就越驚惶。原來,她身上的衣裙已經換了一身,就是抹胸也已經換過了!
正在此時,忽聽一個聲音說道:女齋主不必驚心,並沒有誰對你不敬!
這聲音溫吞、和煦,令人聞之如沐春風,但鹿雲柔聽見這聲音,就像是撞見鬼一樣循聲望去。可不是嗎,這就是她和歐陽玄燁都很熟悉的延真觀觀主行真道士!
這行真道士雖然年輕,卻已經是極具盛名,這當然也得益於他宛若天人的相貌,但更重要的原因卻是他那具有一張別人根本無法比擬的利嘴。同樣的一句話,從他嘴裡說出和從別人的嘴裡說出,效果是完全不一樣的。所以,他年紀輕輕,就成為了汴京城內有名的得道仙長,而很多年紀比他大一倍的,卻仍只能徘徊在道家的法門之外。
想當初,鹿雲柔雖然早就鍾情於歐陽玄燁,卻並不願和他生無媒苟合之事。但就是這行真道士憑著一張利嘴,一番虛無之類的怪論之後,聽得很有些雲裡霧裡的鹿雲柔竟莫名其妙地被他說服,不但和歐陽玄燁生了不同尋常的關係,甚至還懷上了他的骨肉。
鹿雲柔如今對於行真的恨,已經是僅次於章家父子了。仇人見面,她竟是被心中的恚懣弄得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