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
裴謙心中剛一產生這個想法,就立刻自己否定掉了。
李綱到底是不是肱股之臣,這暫且不論,但他既然是一名主戰派的大臣,那便值得一用。
如果此時沒有外患、天下太平,那裴謙肯定是要重用他眼中的奸佞之臣,來削弱王朝氣運。但這個異世界的金人如此可怕,感覺旦夕之間就能滅掉整個宋朝,那還捨近求遠幹什麼?
如果裴謙真的貶謫了李綱,讓朝廷中全都變成了主和派的天下……
那他還怎麼去御駕親征?
到時候整個宋朝如果真的遷到南方,依靠著淮河、長江的天險守衛,大機率是能守得住的。
裴謙的時間不多,哪能跟他們這樣耗下去。萬一到了南方,仗沒打起來,而他的夢境又要醒了,辛辛苦苦用秘術穿越而來,豈不是變成了白忙活?
所以,必須重用主戰派!
這一戰必須打!
當然,不管是趙構的記憶,還是身邊眾多大臣的想法,都告訴裴謙,這一戰能打贏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
近百年來,宋朝對外戰爭贏少輸多。雖然一直在吹勝率很高,但這勝率的統計方法顯然是有很大問題的。
金兵來打城池,沒打下來,到周圍擄掠一番走了,也能算成是宋朝的勝蹟。
越是野戰,越是大規模的戰鬥,宋軍跟金兵碰上了,基本上屬於是有多少送多少,單位都是以十萬計算的。
裴謙不由得感慨,這異世界的國號果然是沒有起錯,確實是大送。
所以,在這個世界想敗光氣運看起來非常簡單:只需要把朝堂中的人全都換成嗷嗷叫的主戰派,然後再來一波御駕親征,統帥著一幫烏合之眾A上去,最後皇帝戰死殉國,就齊活了。
想到這裡,裴謙決定還是先重用一下這個李綱,把那些主和派的,全都給轟走。
如果發現他特別能打仗的話……那就再換個不會打仗的不就行了嗎?
想到這裡,裴謙立刻朗聲說道:“當然是要北還汴京!我大宋宗廟俱在汴京,歷朝歷代之基業,豈可輕易棄之不顧?朕難道很像是一個瞻前顧後、貪生怕死之徒嗎?”
李綱長滿皺紋的雙眼炯炯有神,看向裴謙的目光中帶著三分疑惑,七分詫異。
那意思彷彿是在說,你是個什麼樣的人,心裡沒點數嗎?
面對著李綱的目光,裴謙突然有點心虛。
因為一些趙構的記憶,浮現在他的心頭。
之前,李綱在成為宰執後不久,就對趙構上疏,提出三點請求:一請趙構迴鑾汴京,以便向天下和金人明示收復失地的決心;二請趙構嚴懲張邦昌等逆賊;三請趙構立刻在河北、河東兩地成立招撫使,以充分利用兩地如星火般的民間抗金力量,以期收復失地。
結果,趙構表面上同意了李綱的建議,同意了他推舉的河北、河東統帥的人選,但緊接著又下詔,讓荊襄、江淮等地準備迎接聖駕。
月底,趙構先是向群臣展示了剛剛得到的徽宗密詔,當著群臣的面痛哭不已,似乎表現出了某種親征的決心;但隨後又下詔,宣佈將太后及後宮眷屬遷往揚州居住,明顯是在為整個朝廷的南渡揚州做準備。
至於此時的小朝廷之中,除了李綱之外的大多數臣屬,都在琢磨著要去揚州的事情。甚至就連揚州那邊的種種事宜,都已經安排好了。
這是什麼意思?
很顯然,原本的趙構是根本不想去打金人的,只想立刻到南方繁華之地偏安一隅;但問題是,靖康之恥這種事情也確實太丟人了,他也不好意思直說自己壓根沒有去抗金的決心,所以很多時候又被迫做出一些姿態,顯得自己這個天子,還是心懷九州萬方的。
於是就呈現出了一種精神分裂的狀態,朝令夕改,傳遞著截然相反的兩種政治訊號。
於是,李綱終於忍不了了。
這次他來當面奏對,也沒有再要求必須要回到汴京,而是讓官家早做決斷。那意思是,你要是嚮往南跑,那也行,臣妥協了,咱們抓緊時間動身,別特麼在這一直耗著了!
只是李綱完全沒想到,竟然得到了這麼一個讓他驚喜而又意外的答案。
雖然很懷疑這背後又什麼陰謀,但李綱轉念一想,畢竟君無戲言,這位新官家似乎也犯不上調戲宰執,於是還是將信將疑地認了。
“好,既然如此,那便請李相準備一份還於汴京、籌謀抗金的方略,明日朝會,與群臣共同商討!”
裴謙將所有的事情一股腦地推給李綱,然後就拂袖而走了。
“官家且慢!這恐怕不合禮法……”
李綱被嚇了一跳,還想在多說幾句,然而皇帝已經不見人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