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旁邊床來了訪客,一個長相敦實、夾著個公文包的男子正在大聲嚷嚷。
“你說,我自己兒子我還沒享受到一天他的照顧呢,就先派過來讓他來伺候你了,你就這麼糊弄我!”
“……”
“你給我弄個假名字,你信不信現在我就扔你這裡不管了,一分錢不給你出,你這手術愛做不做!”
“……”
病床上的男子是外鄉人,雖然嘰裡呱啦也說了幾句,但沒有人能聽懂他在說什麼,但新來的這人說的話大家倒是聽懂了。
窗前的阿姨就忙問兩人咋回事,能別吵架就別在病房裡吵架了。
原來這來探病的人是工地上的包工頭,而躺在病床上的呢,是他的老鄉。
包工頭剛把這老鄉叫來幹活,結果上班第二天,早上吃飯的時候,老鄉接一個電話,腳下沒看好,就從臺階上摔下來摔壞了膝蓋。
包工頭人也不錯,願意給這老鄉出醫藥費,但是也怕這老鄉事後鬧事找別的麻煩,就手寫了一份字據讓這病人簽字。
字簽好了,等包工頭拿回去一核對,才發現名字與預留的身份證資訊不相符,這才打上門來,對著病人咆哮。
“大家也都幫我評評理,看看我做得是不是對得起良心,他這樣做是不是有點虧心了。我都把兒子派來伺候他了我!”
“原來這是你兒子啊!”大家恍然大悟。
窗前的阿姨笑著說道,“不說的還以為是躺著那位的兒子呢,昨天就來了一天,又買飯又陪著上廁所,做得都不錯,真看不出來,老闆,你這兒子不錯呀!”
“對呀,我覺得我也不錯了,這人還這樣對我!”
床上的那位急了,“寫錯了,我就是記錯了。”
“你這話誰信啊,還有人能把自己名字記錯的!你趕緊把這份給我再籤一遍。”包工頭怒不可遏,又從包裡拿出來一份新協議。
“我老婆就是做律師的,你別跟我玩花樣。”包工頭又加上一句。
“我家裡還有當法院院長的呢,我不籤,我之前已經簽過了,幹嘛又要籤。”床上那位也急得跳腳,完全沒有一副病人該有的模樣。
隱約中,大家又聽懂了一句,卻不知道這話是真是假了。
“你不籤行,我走了,我把我兒子也帶走了,後面的事你想怎麼弄就怎麼弄吧,你還週一做手術,告訴你,沒門!你願意告你就去法院告我去。”包工頭揣起公文包作勢要走。
男病人沉默了,一聲不吭地躺在那裡看天花板,內心也是天人交戰。
過了一會,他又嘰裡呱啦說了一大堆話,這次大家是徹底聽不懂了。
他越著急,說出來的話大家越不懂,根本沒辦法體會他的心情。
不過大家也都看出來了,包工頭有甩手不理的意思,就在那你一言我一語地幫著兩人說和起來。
“你這老闆挺仁義的,還幫你出醫藥費了,你一個病人躺在床上又沒個家人過來照顧,讓你籤你就簽了吧,不然人家走了,你不是也沒辦法嘛。”
“是啊,你家人不在,腿又不能動了,真沒別的辦法了。”
“老闆你也別和病人計較了,他躺那裡也不容易啊。”
一屋子人的勸說、老闆的威逼之下,終於,男病人還是乖乖簽了一遍字,包工頭的兒子也繼續留下來照顧他,直折騰了大半個早上。
陳小鶴髮現,老家人還是很有意思,甭管事情跟自己有沒有關係。
遇上了,大家也都跟著摻和一槓子。
處著處著,這一屋子的病人還真處出感情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