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純一郎已經上鉤了。
可白雪呢,他在哪裡?
他是否在莫言客棧,是否真如所有人猜測的這般,已經趕往了觀音堂?
白雪在釣魚。
白雪的面前是一條河,一條很平靜很安寧也很小的小河。
水很清,清水裡怎麼會有魚?
白雪規規矩矩的坐在一塊青石上,水面風平浪靜,浮漂隨著微風一晃一晃的畫著圓圈,他在釣魚,姜太公釣魚是為了周文王,而他呢?他釣魚是為了什麼?
他在釣人。
君當如蘭,幽谷長風,寧靜致遠。
他想要釣的是人,可偏偏有魚上了鉤。
這時一條魚上鉤,尖銳的魚鉤緊緊地抓住它嬌嫩的嘴唇,即使它再怎麼反抗再怎麼掙扎也無濟於事,只見白雪緩緩的收線,一收一放,一緊一鬆,漸漸地那條魚沒有了力氣掙扎之後被他慢慢的來了上岸。
白雪依然帶著他一貫有的微笑,低聲道:“這般清的水中也有青魚,莫非我的運氣真的已經開始慢慢好起來了?”
“啪”。就在那條魚即將落入白雪掌中的時候,忽然用力最後一次掙扎居然硬生生的撕破自己的嘴唇,騰空而去,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落入水中,歡快的擺了兩下尾巴立即不見了。
白雪此時若想要出手強抓它也並非不可能,但他似乎已有些傻了,他怔怔的發傻,在想著什麼。
原來這條魚不掙扎不是因為沒有力氣了,而是在等待一次最好的機會,只因一個人即將得到一件東西的那一霎那是他心神最放鬆最愉快的時候,那這個時候就是這條魚逃走的最好時機。
這是一個並不太容易理解的道理,更是一個需要極大膽量的道理。
白雪又慢慢的笑了,他這一次的微笑並非是常常掛在嘴角的微笑,而是真正的發自內心的微笑。
如果可以,把這條魚比作柳生一刀,那麼現在柳生已經逃走了,就在白雪即將得手的時刻逃走了,難道這樣,他還值得微笑嗎。
他還在微笑。
然後,忽然有一個穿著粉紅色夾衣,臉頰也撲的粉粉的,每一根手指頭上多塗滿了鳳仙花汁的男人慢慢的撐著一把粉紅色的雨傘走出薄霧,恭恭敬敬的走到白雪身後。
然後,再無任何一個多餘的動作,安安靜靜的站著,彷彿可以一直就那麼站著到世界的最後一日。
他望著白雪的眼神複雜之極,像是在看自己的父親般的尊重,又夾雜著兄弟般的友愛,還有一絲絲的羨慕和一絲絲的妒忌。
他明明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說,可他的嘴卻緊緊的抿著,絕不願打擾到白雪。
白雪嘴角忽然露出一絲微笑,慢慢上揚,上揚到一定的弧度後終於停止,這是自信和充滿溫暖的微笑。
“時辰到了嗎?蛇含?”
粉面人就是那夜的蛇含,他沉聲道:“是的,雪少爺。”
“我們走吧……”
走,走去哪裡。
他們要去的地方自然就是觀音堂。
觀音堂在哪裡。
在白雲間,在青山下,在那繚繞的白霧綠樹林裡,露出了紅牆一角,烏木橫匾上有三個金漆脫落的大字:“觀音堂。”
觀音的原名喚作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廣大靈感觀世音菩薩摩訶薩,正是觀其音聲,皆得解脫,受萬家香火。
而就在中原各處,你無論到了哪裡都一定會找到這樣的觀音小廟。
所以烏靜靜從外面看過去,實在看不出這間小廟究竟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她只能跟在前面那青衫人後面慢慢的走著。
帶烏靜靜回觀音堂的人並不是蛇含,她不知道蛇含已經去見白雪,她只知道在蛇含扛著她奔跑了很久,走入一堵牆外的不知名窄巷,窄巷轉角處,有扇小門。
蛇含輕敲三聲,又重敲兩聲,再低低咳嗽一聲,門就開了,陰暗的小院中全無燈光。
院子裡只有一個青衫人,默默的關起門,上了栓。
蛇含從背上將烏靜靜一把放下來,對著那青衫人道:“人就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