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逍遙走出了那扇硃紅色的小門,漫步在沐浴在晨曦中的青石小路上,他聽見自己的肚子在咕嚕咕嚕的叫著,這才想起來這曲折離奇的一夜裡,他只吃了風離龍熱給他的幾個大包子而已。
他聞到了一陣香氣,於是就順著香氣走了過去。
小清河邊,垂柳蔭下,有著一個小小的早點攤,早點攤的主人是一對看上去很老實也很和善的夫妻倆,賣的則是濟南府特有的甜沫。
甜沫不是甜的,而是鹹的,憨厚的老闆告訴他,這甜沫是用自家的泉水釀成的,絕對的獨門秘方,是別處嘗不到的美味。
於是玉逍遙喝了一大碗甜沫下去,頓時感覺胃裡暖暖的。
玉逍遙看著這對操勞的夫妻,心中湧起了一股熱流,他忽然很羨慕他們,他們起早貪黑,辛苦操勞,他們的日子也許過得很平淡,但這種平淡豈非也是一種幸福?
而且,他們還有彼此的陪伴,有一份穩定的營生,有一個溫暖的家,有一個能對視一笑的面孔,這些是不是也是玉逍遙這樣的浪子求之不得的幸福?
玉逍遙又要了一碗甜沫,當老闆走過來時,他問:“你們這個攤子開了多久了?”
老闆頗為自豪的伸出了兩根手指。
玉逍遙道:“兩年?”
老闆搖了搖頭,笑道:“錯了,是二十年!”
玉逍遙又問:“那你覺得這樣的日子怎麼樣?”
老闆說:“很好啊。咱一不偷,二不搶,靠自己的一雙手吃飯。咱也不求名,也不求利,做個小本買賣,能養家餬口,還能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對啊,還能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這世間太多的煩惱與糾葛,有太多太多是因為不知足這三個字。
老闆笑呵呵的去招呼別的顧客了,他臉上的笑容樸實而滿足,他的招呼聲裡也包含著熱情。
玉逍遙看著他忙碌的背影,回味著他那番平淡而又充滿了智慧的回答,忽然輕輕嘆了口氣。
他在為自己嘆氣,他名滿天下又如何?他武功絕世又如何?到頭來,他還不如一個賣早點的過得幸福而愉快。
也許他應該在這裡住下來,也開這樣一個早點攤,不再過問江湖上的風風雨雨,把那些浮名,換了淺吟低唱,不,不是淺吟低唱,淺吟低唱太文雅,也太悲傷,倒不如換成這一碗熱乎乎冒著香氣的甜沫。
那時,誰會來做他的老闆娘呢?
也許陸巧兒會願意陪著他,他們會住在一間白磚青瓦的小屋裡,有一個小小的院子,院子還要有一潭清泉,有一棵垂柳。
他們會住在一起,朝夕相對,每天天不亮,陸巧兒就會扭著他的耳朵,把他從床上拽起來,讓他去院裡的清泉裡去挑水,然後一起準備做甜沫所需要的材料,然後一起挑著擔子,推著小車,找這樣一處楊柳依依的小河邊,為來吃早點的人端上一碗又一碗熱乎乎的甜沫。
他們也許不會賺很多錢,但只要能吃飽飯,也就足夠了,然後再過幾年,他們也許會有一個大胖小子,或者是一個大眼睛的姑娘,如果是姑娘的話,大概會像陸巧兒一樣厲害。
然後孩子會長大,他們就帶著孩子一起去賣甜沫,他們張羅著招呼顧客,孩子就會在一邊安靜的玩耍。
一陣吵鬧聲打斷了他的遐想,幾個穿著短衫,腰裡掛著刀劍的少年吵吵鬧鬧的走過來,大搖大擺的佔了幾個桌子,有人坐不下,於是又轟走了幾個還在用餐的食客。
老闆的臉色頓時變得像苦瓜一樣,又不敢得罪這幾個恨不能把臉揚到天上去的少年,於是只能小心翼翼的伺候著,一碗一碗的甜沫端了上去。
少年們咋咋呼呼的喝完了甜沫,又呼呼啦啦的離開了。
他們沒給錢。
老闆的臉色更加難看了,這樣一來,他這一早上就等於白乾了,但他又實在沒有膽量敢追上去問那些少年們要錢。
然後他就看到那個陌生的食客站了起來,攔住了少年們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