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直起腰來,面色愁苦的嘆了口氣:“娘娘說的,弟弟又何嘗不知,只是這東西是宋悠交給弟弟的。”
貞妃轉身瞪大眼睛看著安琮:“什麼?他們兩個不是一起長大的好友,不是一黨的嗎?”
見貞妃如此激烈,安琮垂頭輕輕笑了一下,再抬頭時神色又是沉重非常:“正是如此,弟弟才覺情況很是複雜,那宋悠雖然失了聖上的賞識,可宋大將軍畢竟還是聖上倚仗的朝廷重臣,這一次西北那邊還未派出主將戍守,聽聞西域三十六國已有漸漸抱團的趨勢,這樣的情況下,宋大將軍很可能要被派過去。“
貞妃拿起來放在桌上的團扇,團扇是明黃的緞子,上面繡著大紅的牡丹,華貴非常。
美人手中的團扇輕輕搖著,語氣沉穩:“你說的這些,我如何又不知,那宋家的大哥兒當年還是殿試的前三甲,這一家子,如果真的鐵了心要與洛親王為難,倒也不是不能鬥一鬥的。”
安琮頷首:“是啊,咱們安家被夾在這兩方勢力當中,很是為難。”
貞妃緩緩闔上了雙眼,手中的團扇似有千斤之重,她輕輕搖頭:“那咱們現在誰都不要管,本宮剛剛看著你給的這份名單,心裡也算計了些,但左思右想的,還是覺得,什麼都不要動,什麼都不要做的好,這天威難測,這麼些個皇子,聖上到現在還沒有冊立東宮,萬一壓錯了寶,可就萬劫不復了。”
聽著貞妃所言,安琮神色變了又變,最後面上竟似乎有一抹冷笑,待貞妃說完,他才將頭抬了起來:“娘娘,莫不是忘了之前逆王的教訓?”
貞妃心中一慌:“什麼?”
安琮定定的看著貞妃:“之前父親不也是如此想法,聖上和逆王皆不得罪,皆想攀附,最後安家落得個兩面不是。”
貞妃將團扇放到了桌上,手重重一拍:“放肆!”
安琮拱手再次彎腰,聲音中卻聽不出有什麼恐懼:“還請娘娘仔細想想其中利弊,畢竟二妹妹和三妹妹的夫婿現在已經敵對,咱們安家有逃不開的關係在其中參與著,這兩方當中,只要有一個記恨咱們袖手旁觀,安家都不會有好果子吃。”
他抬頭,盯著貞妃的雙眼:“而正如娘娘所言,現在聖上還未冊立東宮,大局未定,這洛親王也未必就是最後贏家,何況現在還有一個宋家與之作對,局勢就更加難以看清了,不是嗎?”
貞妃手蜷縮起來,眼睛快速眨了幾下:“是,可若是洛親王奪下大局,他生母已去,本宮這個庶母將來也能有一席之地啊。”
安琮眸中閃過一絲笑意,很是瞭然:“娘娘,沒有母妃的皇子,又不單單是洛親王一人。”
貞妃抬頭:“你是說……七殿下?”
安琮頷首,將雙手放下,緩步走到了桌前,將名單拿了起來,小心翼翼的折了起來,緩緩送到了自己的袖子裡面。
他已不再多言,卻沉默著給了貞妃一個肯定的答案。
貞妃看著他將那張紙送進袖口時,緩緩說道:“七殿下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雖說做事不如洛親王出挑,但到底是個穩妥的孩子,只是你這名單裡面,有一處是最難辦的——首輔常無庸,他的二哥兒可是娶了母親的外甥女徐書悅,母親心裡一直記掛著孃家,如果要和洛親王對著幹,咱們這個家,可就要一分為二了。”
安琮退後,兩步,頷首沉聲道:“娘娘在這宮中待了不少年歲了,想必心中自有決斷,不必弟弟多言。”
貞妃側目看著他,神色微動。
安琮抬頭,面上帶著溫和的微笑:“輔國公府,在父親,在娘娘,不在母親。”
說罷,人已經轉身從屋中走了出去。
貞妃見人走出一剎那,站了起來,神色恍惚,一旁惜言小意看著,不敢多言。
安琮出去的時候,天上飄來了一些雲,遮住了陽光,風也漸漸的急促了起來。
正是風雨欲來。
熙園中的宋悠抬頭看向天的時候,心中不由如此感慨。
他站在窗子旁邊,轉頭看了一眼在榻上沉睡的安妘,伸手將窗子關了起來。
碧霜在屋中正熨衣裳,見宋悠關了窗子,疑道:“姑爺,這大熱天的,還是開開些吧。”
宋悠轉身,坐到了桌前:“快下雨了,等會兒起了風,也不怕你家姑娘被吹著。”
碧霜聽後,訕訕低頭,忙著手裡的活兒。
宋悠又問道:“下午給你家姑娘煎好了藥,我怎麼瞧你拿了幾個金鐲子出去?”
碧霜一愣:“那是姑娘吩咐的,打成金粉,要在皇上壽辰的時候用。“
宋悠眉梢一動,轉頭看了一眼安妘,連忙站了起來往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