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身旁的湯承揮了揮手,示意對方退下。湯承心領神會,捻手捻腳的離開,儘量不發出一點聲音。
朱棣就貼著門,這樣觀望著朱高燨,一直等待下去。
文華殿的後殿安靜的出奇,唯一的聲音,就只有狼毫筆在摺子上劃過的刷刷聲,以及朱高燨不時的咳嗽聲。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除了阿棄不時出現,更換燃盡的蠟燭,便再也沒人有過其他動作,一直持續到天亮為止。
朱高燨憑藉著超高的效率,終於將堆積如山的摺子一一作罷,他有些乏累的靠在了椅子上,做短暫的休息。
他沒有早飯時間,或者說根本抽不出來吃早飯的功夫,稍作休息之後,他便要前往乾清宮,給老爺子把脈施針煎藥,然後又要前往文武院授課……
朱棣在這個時間,卻推開了半掩的門戶,扶著牆壁慢慢走了進來。
朱高燨本來只是瞥一眼,卻噌的一下站了起來,看著皇帝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他本以為在門口站了一夜的人會是哪個部門前來彙報的官員,或者是宦官,便沒有搭理。哪裡想到,在門口等著的人居然是老爺子。
更沒想到的是,老爺子居然有耐心就這麼在門口平靜的等了一宿!
朱高燨難得有些緊張的問道:“爹,您醒了?”
朱棣輕輕點頭:“嗯,夜裡就醒了,過來看看你。”
朱高燨有些尷尬的詢問道:“那您何不知會一聲,外面壓著大雪多涼啊,白白讓您在這兒等了一宿。”
“你不也在這兒熬了一宿嗎,你在這裡辛勞都未曾說過什麼,我就這麼站著不幹事,又能抱怨什麼?”
“您能跟我一樣嗎……”
“能有什麼不一樣的,難不成就因為我是皇帝?皇帝又能怎樣,不也會生老病死?”
朱棣緩緩說道,“這些日子,朕給你添了許多麻煩,辛苦你了,是爹的不是。”
朱高燨有些不知所措,他還沒見過一向以不可一世的老爺子,居然也會有低頭認錯的時候。
這使得他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麼好,因為無論他說什麼,都顯得很不合景。
難不成他要來一句:呦呵,長大了,既然你知道我是為了你遭罪,你這當爹的還不給我嗑一個謝恩?
朱高燨摸了摸鼻尖,客套的說道:“爹啊,您醒了就好,大明可萬萬離不了您啊。”
朱棣搖了搖頭:“其實大明有沒有我,都已經沒有什麼影響了。你瞧,我昏迷的這一個月裡,你不也把國家治理的井井有序嗎?”
朱高燨笑道:“話不是這麼說的,我已然位居太子,做些分內的事是應該的。可以管得了一時,但大局終究還是要由父皇您來定奪的。”
朱棣搖了搖頭,道:“你是我養大的孩子,以你的醫術,不難猜出我已經時日不多了。”
朱高燨的眼神有些黯然了下來。
老爺子現在的身子糟糕透了,臟器衰竭,心肺發寒,儘管朱高燨現在每天都在親手煎藥為對方恢復元氣,溫養器官,熬過這個冬天應該不是問題。
可明年的冬天,朱棣怕是很難度過了。
或者說,能否撐到明年的冬天,都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就算扁鵲華佗張仲景李時珍全來了,看見朱棣這身體只怕是也要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