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城的一處巷子裡,王勇匆匆而來,就到了一處房子前面,伸手拍門,只是半響也沒有答應,王勇不由得皺起眉頭來,正正找人打聽,就見旁邊的屋子有人開門向著這面看來,望到王勇之後,小聲說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來拍林教頭家?”
王勇急忙供手道:“小可是林教頭的義弟,從鄉下來,卻是要給林教頭稍些土產的。”
那鄰舍就擺手道:“你不要再拍了,林教頭犯了官司,被押在開封府了,林娘子也回了孃家了。”
王勇先還一怔,但隨後醒悟,林沖這是誤入白虎節堂了,不由得重重的一跺腳,罵道:“高俅老賊!”那鄰舍當場色變,立刻就把門關上了,這條巷子住得都是殿帥府的人,林沖和高衙內那點事也都清楚,一聽王勇罵人,只怕被牽連到,所以急忙躲了。
王勇轉頭就向著開封府衙去了,到了衙門,四下看看,找了一個好說話的衙役,過去就塞了一把碎銀子,倒把那衙役嚇了一跳,叫道:“這位官人,這是何意?”
王勇拱手道:“上下,小人是林沖林教頭的鄉人,進京才知道林教頭吃官司,小人這裡有點銀子,您看能不能讓小人見見林教頭?”
那差人聽了這話,急忙把塞還給王勇,道:“林教頭是冤枉的,我們都知道他的苦處,你要見別人不易,要見林教頭卻是不礙的,你隨我來吧。”
王勇哪肯把錢再收回去,死活不依的塞到了那差人手裡,道:“上下只管拿著,林教頭還要上下看顧。”
差人就領著王勇到了南牢大獄,進去和那裡的節級一說,節級一來得了那差人一半分潤,二來林沖的岳父張老教頭也日夜使錢在這裡,所以滿口子答應,就開了牢門,讓王勇進來。
王勇一徑到了大牢,一眼看到林沖正僵臥在那牢房的草蓆上,蓬頭垢面,那裡還有一年前的樣子啊,不由得心裡一酸,幾希就要哭出來,好容易強忍住了,又拿了一張十緡的鹽引出來,就給了那節級,道:“節級開恩,卻放我進去看看,另外給我們備辦些酒食過來,事後還有重謝。”
那節級一看,這是財主啊,這麼會出手多少錢了,連忙滿面堆笑的道:“官人放心,一切都有小人張羅就是了。”說完就讓人過去把牢門開啟,又讓人到外面他們定點的飯店叫了些酒食回來。
王勇進了牢中,輕聲道:“教頭,教頭!”
林沖躺在那裡,昏昏欲睡,聽到叫聲睜眼醒來,怔忪一會,才看清眼前的人,不由得驚呼道:“王家兄弟,你怎麼過來了?”說著就要起來。
王勇急忙按住,道:“教頭不要動!”這會他看到林沖的中衣有血跡,不由得火向上撞,道:“教頭,那狗官給你用刑了嗎?”
林沖笑道:“也不是用刑,堂上斷了我個‘不合腰懸利刃,誤入節堂’的罪名,噹噹流滄州牢營,是打了二十脊杖,本該打完了就上路,卻好在那會和王教頭一起認識了王老志,我岳父找到了他,替我說了句話,這才讓準留在監中,養兩天棒傷才走。”說到這裡,林沖又是一笑道:“這王老志現在實在了得,就連高太尉那樣的人,都不敢直接與他爭衡。”
王勇壓低了聲音:“教頭,你下獄可是高衙內害的?”
林沖臉上一陣抽搐,恨恨的道:“我林沖但得三分氣在,能掙扎著回來,必然不會就這燕算了的!”
王勇沉聲道:“教頭,大丈夫報仇,只報今晚,不報明天,你雖然被制,小弟還在,那高衙內我必替你出這口惡氣就是了。”
林沖眼看王勇眼中殺機縱橫,急忙按住他,道:“賢弟不可造次,這是東京,天子腳下,你要是做了什麼,只怕就走不得了,你年紀輕輕,還有大好前程,沒有必要把自己給毀了。”
王勇知道林沖的性子,也不與他爭執,就把地面清出一塊來,等那節級拿了酒餚過來,擺在了林沖面前道:“教頭先吃一杯。”
那節級站在一旁勸道:“官人,林教頭被棒傷了,還是不要喝酒的好。”
王勇驚呼一聲,道:“我卻把這個給忘了,哥哥不要喝了。”說著把酒杯搶了下來,向著節級道:“煩節級給拿一壺茶來吧。”
兩個人一個趴著,一個跪坐,就說著閒話,當林沖聽到王勇是來成親的時候,不由得怨怪的道:“你這小子,既然有喜事在身上,那來我這裡做什麼啊,這晦氣要怎麼才能冼掉啊。”
王勇笑道:“教頭不必擔心,我這喜期還有幾天呢,不用擔心。”
林沖又埋怨了幾句,隨後道:“王兄弟,我有一件事要託付給你。”
王勇拍著胸脯道:“林沖無能,遭此一難,大好男兒文面受辱,日後就是再怎麼出人頭地,也洗不去這份屈辱了,而我這一去,還不知道能不能掙扎得回來,家中只留一位嬌妻,枯弱無依,那高衙內乘我不在,自然少不了要磋磨她,我想這裡寫一封休書給他,寫明原因,只作合離,任她自嫁,若是被那高衙內磋磨的狠了,就尋一個良人嫁了,也能清淨一些,只是我那娘子是個痴得,絕不會同意我這麼做,所以我想就在這裡寫了,然後你幫帶給她,你看如何?”
王勇沉聲道:“教頭,你想過沒有?你身為八十禁軍教頭,隨時有站班伴駕之責,可是高太尉卻毫無顧忌的把你給害了,你讓嫂子再找什麼人,能得一個安穩?若是那等讓高太尉心存懼意的人,除非是世代公侯,相門貴第,可是你認為這樣的人家,能有可能娶一個下堂婦嗎?若是讓嫂子去給作妾,我們但不說這能不能行,只說若是這般,那還躲什麼,就給了那高衙內為妾就是了,那貨也是一個不得長久的,教教不如把嫂嫂典他一年半載,就請他們家幫忙,免了你這罪,還回去做你的教頭,然後日子一到,贖了嫂嫂再過日子有何不好。”
“胡說八道!”林沖氣急的斥道,王勇道:“教頭也知道我胡說八道,那教頭這麼安排了,高衙內耳目眾多,豈有不知的道理,豈不是要日**著嫂嫂嫁他了嗎,反正嫂嫂都是沒有主的了,那時嫂嫂前無所依,後無所待,這不是要逼死她嗎!”
林沖不由得落下淚來,恨恨的捶著地面,咬牙切齒的道:“可恨高賊,竟把好人給逼得無路可走了!”
王勇安慰道:“哥哥卻聽我一句,我在山東,現在自己有一份產業,家大業大,就是那高俅也一時之間,不能把手伸到我那裡去,不如我所嫂嫂給接走,只有離了這裡,他一個京營殿帥,又不能隨意出京,自然就不能再騷擾到嫂嫂了,只等教頭在滄州安定下來,我就送嫂嫂過去,讓你們夫妻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