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彥鋒道:“家中寄來的信中說,這少年曾放話,要來親自江寧找我算賬,原以為是說的大話,呵呵,想不到還真的來了。真是少年英雄……”
他口中說的是這樣的話,眼裡倒隱約有兇芒翻湧。這等狂妄少年,在通山殺了他妹妹妹夫一家,殺了他兩名客卿,他還正愁找不見,卻不料對方竟還真敢來到江寧。這是真的不把他“猴王”李彥鋒當成一方人物來看待的標誌了。他此刻便恨不得那少年找上門來,到時候若不剝了這少年的皮,讓其痛苦三天三夜,他便枉負了這身名譽。
心中的兇戾並未讓譚正看到,譚正揹負雙手,呵呵搖頭:“十四五歲的年輕人,便是天縱之才,如今對你也難有威脅。倒是時家的那幾位,你既不打算和談,往後便要稍微注意些。當然,也不用太過在意,你且謹記,凡事皆有教主、有教中兄弟為你撐腰,便是時寶豐親至你眼前,他也對你做不了什麼。”
譚正的話說得慷慨,李彥鋒點頭。
“是,彥鋒絕不會落了我大光明教的面子……當然,若是真要刺殺或是打架,他們儘管來就是。正叔,你看,你也說了,兩男一女,中間還有個瘸子,我讓他們三人齊上,又能如何?”
“沒錯。”譚正想了想,便也笑起來,“兩男一女,一個瘸子。”
“哈哈。”
“哈哈哈哈……”
兩人笑聲豪邁,俱都開心。
當然,回過頭,李彥鋒便私下裡找了一條關係,讓人將那“五尺YIN魔”龍傲天抵達江寧的訊息給“平等王”那邊的人傳了過去。他的武藝高強,背後也有勢力,怕是不怕的,不過能給敵人多上眼藥,便是給自己這邊增加力量。這是他一貫的原則。
畢竟在此刻的江寧城,最想找到那龍傲天的,終究是時寶豐手下的力量——這件事關係到時家的面子。自己等到他們打起來,再行出手,抓住那少年好好炮製,也是不遲。
而即便事情不這樣發展,時寶豐一定要追究他傳訊息的小動作,那打起來就打起來吧。畢竟兩男一女一個瘸子……
於武學之道,他除了此時在林教主面前稍有遜色,這一生,怕過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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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當、當……
時間是下午,兵刃交擊的聲音在破舊的院子裡響起來。
梁思乙手中刀劍揮舞,“孔雀明王七展羽”舞動的罡風呼嘯,遊鴻卓御使單刀,在一旁抵擋遊走。如此打得一陣,梁思乙額上微微出汗,遊鴻卓倒並未顯出疲態,他的腳步輕盈,到得某個節點,收刀走向一旁,梁思乙停了下來,調勻呼吸。
遊鴻卓倒了一碗水回來,遞給梁思乙。
“你這孔雀明王劍太過霸道,只適合戰場上用一用,若是遇上耍無賴的,你多打一陣便沒力了。另外,孔雀明王劍本是雙劍,你換了把刀,其實反而削弱了劍法中的刺、戳、點之類的用法……嗯,其實,也就是為了上戰場才這樣改的吧?”
遊鴻卓與安惜福見面後,昨晚曾有過一次夜探衛昫文駐地的行動,但一時間並未找到被衛昫文拿下的苗錚的下落。
此時雙方雖然有一定的信任,都畢竟都是江湖上行走多年的老手,安惜福手下的主力不會讓遊鴻卓全部見到,他也不可能為了營救苗錚這一件事情就不管其它。因此如今聯絡遊鴻卓、以及與他搭檔的,仍舊是有點面癱且話語不多的梁思乙,這天下午見面後,雙方倒是稍稍交了交手,以對彼此的底細稍作了解,方面之後的合作。
遊鴻卓說完話,梁思乙點了點頭:“練劍之時,未想過私鬥,其實孔雀明王劍的雙劍,更耗體力。”
她大概介紹了一下孔雀明王劍,事實上在王寅手中的雙劍都頗為沉重,對敵之時一路劈砍揮舞,猶如孔雀開屏,令人目不暇接。而夾雜在其中的幾個殺招,是在劈砍之中轉為戳、刺、點、劃,孔雀開屏後一收的殺招,雖然往往讓人措手不及,但慣性之下需要的力量,其實更大。
梁思乙的身材比一般女子高大,雙手也算得上結實有力,但孔雀明王劍過去的傳承應該是一般江湖上的一傳一,或者最多一傳幾。王寅在北面時為了有人可用,收下的義子義女卻以數十上百計,如此一來對各人武藝的督導或許便沒那麼細緻,只得簡化了孔雀明王劍中的一些精細殺招,甚至乾脆輔以刀法,朝著大開大合的路數走去也就是了。
“你的內息比一般女子倒是要強上許多,不過在刀法上,總覺得能有所改良……梁姑娘不要覺得我冒昧啊,我這次南下,去到西南華夏軍那邊,學了一些霸刀的刀招,中間的有些想法,我們可以交流一下……”兩人坐到破院子的屋簷下,說起刀法,遊鴻卓便有點滔滔不絕的感覺。
“好的。”梁思乙言簡意賅。
“嗯嗯,那我便稍微說一下我的看法,我覺得王帥讓你們將一把劍改成刀,是為了更好的讓你們留下劍法中的劈砍招式,但是刀法的精髓不是這麼用的……如果要仔細理解這點,我覺得你平日裡不妨考慮一下拋開劍,練一練單刀……你看,你剛才的這一式,是這樣的……”
遊鴻卓手持單刀在院子裡舞動一番,過得一陣,又拿了一根木棒當劍,雙手示範。梁思乙練習孔雀明王劍多年,本身的武藝和悟性都是極高的,偶爾看到心動處,手臂、手腕也跟著動起來,又或者跟隨遊鴻卓道院子裡演練一番。她雖然話語不多,但演練的招式到位,令得遊鴻卓很是高興。
兩人如此交流了許久,自覺雙方都有所提升,便在院子裡坐下來喝水。
梁思乙看著他:“你的刀法……怎麼練的?”
“我?”
“嗯。”梁思乙點頭,“恕我冒昧。”
“哦,那倒沒有。”遊鴻卓笑起來,“我其實……都是自己瞎練……”
“內功是從小的。”梁思乙道。
“嗯。”遊鴻卓點點頭,微微沉默,“……我們家……以前練的叫做遊家刀法,其實像是野路子,我爹那個人……死之前沒跟我說過什麼刀法淵源,反正從小就是傻練,我十多歲的時候其實還沒有跟人打過,沒傷過人,不過後來呢……出了一些事情,我記得……那是建朔八年的事情了……”
遊鴻卓回憶過去,此時倒是輕描淡寫地說起了父母的死,說起了他第一次殺人、開竅時的感覺,再到後來行走江湖,得了一些高人的指點,譬如“黑風雙煞”的趙先生夫婦,再之後經歷了各種打鬥,都是血腥的殺戮中積累出來的經驗,此時說起來,卻也顯得輕描淡寫了。
出於某些原因,他倒是沒有說欒飛與結義的那些事。下午的陽光照進破舊的院落裡,梁思乙靜靜地聽著,目似流波,有幾度似乎想要說點什麼,但終究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