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算來,整個晉地百萬反抗大軍,民眾近千萬,又兼多有崎嶇難行的山路,真要正面拿下,拖個半年一年都毫不出奇。然而眼前的解決,卻不過半月時日,並且隨著晉地抵抗的失敗,車鑑在前,整個中原,恐怕再難有這般成規模的抵抗了。
作為漢人,他看到的是漢家餘暉的落下。
他也只能做出這樣的選擇。
沈文金保持著謹慎,讓佇列的前鋒往許純一那邊過去,他在後方緩緩而行,某一刻,大概是道路上一塊青磚的鬆動,他腳下晃了一晃,走出兩步,沈文金才意識到什麼,回頭望去。
黑暗中,地面的情況看不清楚,但一側跟隨的心腹將領意識到了他的疑惑,也開始檢視道路,僅僅過了片刻,那心腹將領說了一句:“路面不對……被翻過……”
沈文金一步後退,側面的黑暗裡有人聲在響。
“別動!”那人聲道,“再走……動靜會很大……”
街面前方,許純一無奈地看著這邊,他的身後、身側,有炮口被推了出來,街面四周的院落裡有動靜,有一道身影走上了房頂,插了面旗幟,旗幟是黑色的。
沈文金舉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盔,知道中了埋伏。但沒有辦法,如果說女真人是得世道庇佑,君臨天下的真命天子,這面黑旗,是同樣能讓所有人生死兩難的大魔頭。
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做出怎樣的選擇。
……
西南面城頭,陳七站在寒風之中,手按在刀柄上,一臉肅殺地看著不遠處的那列躲在女牆下取暖計程車兵。
他是沈文金麾下心腹,武藝高強,心狠手辣,原本在晉王的軍隊當中,各種利益盤根錯節,他混不出頭來。自投誠女真,沈文金想要在女真人面前殺出一番功名,軍隊中的風氣也為之一變,陳七這等兇狠之人便頗受重用起來。
原本在晉王手下時,沈文金麾下這支軍隊士氣不高,名聲也不顯。到了投誠女真,眾人指著表現,這段時日裡,倒是打出了不少亮眼的成績,眾人自覺已是強軍,似陳七這等“好漢”,也已經下意識地開始鄙視那些憊懶的軍人。
不遠處那幾名畏風畏寒計程車兵,自然便是許純一麾下的人手,沈文金入城時,留下近半數人手在城門這邊幫助戍防,許純一麾下的人,也沒有就此離開——主要是害怕這樣的調動驚動了城中的黑旗——於是到現在,大夥兒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聚在城門邊、城頭上,互相監視,卻也在等待著城內外動手的訊息傳來。
許純一手下負責衛戍城頭的將領朝這邊過來,那些士兵才縮著身子站起來。那將領與陳七打了個照面:“準備好,快了。”陳七瞥他一眼,懶得理他。將領討個沒趣離開,那邊幾名哈著冷氣計程車兵也不知互相說了些什麼,朝這邊過來了。
陳七手按刀柄,走過來的幾人便有些猶豫,只有為首那人,神態油滑得像個混混,挑了挑下巴:“兄弟尊姓大名,挺有種嘛。”
“幹什麼?”陳七面色不善。
“沒別的意思。”那人見陳七拒人千里之外,便退了一步,“就是提醒你一句,我們老大可記仇。”
“哼!”
“知道你不怕。”這幾個兵油子過來大概是想要交朋友,眼見陳七不善,為首那人將手擱在女牆上開始看風景,口中嘟囔:“孃的,白天裡站在這,頭也不敢冒,現在總算沒事了……也好,反正將來女真人的天下,一了百了……行了,大家都是兄弟,女真人得了天下,我們漢人還不得抱團。我知道你武功高,殺過不少人,我當年不也跟過御拳館的師傅……”
陳七這才偏過頭去看那兵油子,眼見他神態雖油滑,但身材架子卻像是練過武的:“哦,御拳館?誰啊?”
“你誰啊?”對方回了一句。
“哼,某姓陳,陳七。”他道:“說你。”
“我……”那人剛剛開口,動靜忽如其來!
視野一側的城池內部,爆炸的光芒轟然而起,有煙火升上夜空——
……
女真營地,術列速放下了望遠鏡。
……
大地震動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