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東!不捨晝夜。
雖然大雨掩蓋了蹄印和殺人者的氣息,但憑藉不同常人的敏銳直覺,棄還是緊緊咬住了殺人者的尾巴。
東行三百里,沿途村莊皆被焚燬,遍地屍骸發出惡臭,引來成群的烏鴉和野犬,耳畔滿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死者皆是一擊斃命,顱頂頭皮被割開,死狀極慘。
棄心中越發悲憤震驚:殺人者與究竟是人還是惡魔?他們究竟在找尋什麼?這一切是否和自己有關?
面前一座高山,如被巨力斬斷的半截天柱。山體崩裂,露出道道深紅色傷口般巨大裂縫,卻依然屹立不倒怒指霄漢。
小時候,棄隨阿爺來過此處,知道此山名為天帝山。天帝山下的小村子,原住著數十戶人家,如今一樣被屠戮一空化為焦土。棄在村中搜尋片刻,並無什麼新的發現。
此時已近黃昏,暮色四合,空中烏雲翻滾,悶熱異常,似是又要下一場暴雨。
棄只顧疾行趕路,隨手往嘴裡塞兩把乾糧,一日下來已是唇焦舌燥。
他依稀記得這村頭有一口四方古井,水質清冽甘甜,阿爺每次經過,皆會於井中取水補給。於是也來至古井旁邊,自腰間取出那半隻葫蘆,自井中舀水喝。
這古井確是神奇,長年不幹不溢水平如鏡。
井畔鑿井飲水之人已不知魂歸何處,而這井卻依然故我一清如許,棄不由得心生感慨。
正要將葫蘆伸入水中,他忽然渾身打了一個激靈,隨即往後一縱,在地上硬生生橫向滾出數丈,弓箭已在手中拉圓,瞄準了那井,卻又迅疾舉向空中,三支箭呼嘯射出。
卻原來,那水中幽深黑暗處竟探出一雙血色巨眼,死死盯住了他。
不,不是水中,棄反應如何機警,一瞥之間已然察覺,這眼不在水中,而在空中,水中不過是它的倒影。
他這一縱、一滾、一射,不過電光火石之間,卻險險救下自己一條性命。
只見自天帝山上黑壓壓雲層中彈出兩道紅光,似巨矛般扎向古井。
地面被它一砸,“轟隆”巨響,土石紛飛竟現出一十數丈深巨坑,棄便掉在這坑沿之上。羽箭被嘣出老遠,紛紛墜地,斷作數截。
紅光一擊不中,如閃電般收回身體。棄這才看到它的樣貌,這一看,不由得寒毛直豎喉頭髮緊。
黑霧中,紅光便是那一對血色巨眼,這巨眼就似兩盞索命孤燈,竟把日光照得黯淡無比。巨眼後雲層滾動,隱隱有鱗甲閃爍發出風雷之聲,不知何物。
就在棄驚疑不定時,這紅光卻又動了起來,這次卻是排雲破霧沿著那天帝山往下盤旋。棄也終於得以看清,那竟是一條長蟲。
天帝山何止萬仞,這長蟲四五個盤旋,蛇頭竟已下到地面。只見它周身磨盤大小漆黑鱗甲,所過之處黑煙瀰漫,山石樹木皆成齏粉。
只一瞬,那長蟲已來至棄跟前百餘丈處,長信吞吐,立起身從半空中上下打量著棄,兩隻血色巨眼中貪婪之色愈來愈濃,頸部竟陡然張開一把如山巨傘,口中發出一聲動地長嘶,以遮天之勢再次壓了過來。
長蟲在空中還有數十丈距離,棄已感覺到濃濃腥臭氣息鋪天蓋地而來,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莫非我今日要命喪於此?不,我大仇未報,絕不能死!
棄提起全身力氣往上一躍。這一躍,他又嚇了一跳,卻感覺身體中有一處似堤壩被沖決了口,一股莫名氣息自那決口處洶湧而出,直灌入他的雙腿,化為千鈞力氣,他竟躍至半空十數丈高處,與那往下疾衝的蛇頭交臂而過。
如此機會,棄怎會放過?他揮動手中獵刀,拼盡全力往下一刺。
但覺手臂如遭雷擊,瞬間痠麻全無知覺,獵刀碎作數片,卻原來這長蟲周身鱗甲硬如精鋼,凡間兵刃如何傷得。
棄一擊失手,卻一頭撞上長蟲頸部的巨傘,被直直彈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