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雲盤旋,飛雪凌冽似刀,拔地而起的營帳裡,甲弓劍弩嚴陣以待,旌旗卻已耐不住凝重的風霜,懶洋洋的半吊著,三三兩兩計程車卒圍火取暖,火堆上溫著幾壺烈酒,軍中明明是不許飲酒的。
寒風肆意,霜雪漸急,城樓上駐守計程車兵丟開長矛,將身上的棉袍裹的更緊些,搓手揉臉跺腳蹦跳,對著圍在火堆旁的的人,喊:“老張頭兒,酒熱好了沒,先給我來點兒。”
撥火的老張頭抬起重眸,枯槁的手指剮蹭著酒壺,悠悠嘆了口氣,便將火堆裡的幾顆番薯撥出來,隨手擲上去幾個,苦笑道:“先拿這個抵擋著些。”
城樓上的哨兵笑吟吟的接過一個,捧在手心,一時竟捨不得吃,任由這番薯的熱度點滴蔓延,心頭竟也愈發柔軟溫暖起來,視線再投向雪地時,驚的瞳孔噴張,手裡的番薯脫手落地,還沒來得及喊出聲,長箭驟然至,洞穿喉頭,身子筆直摔下城樓,連同城下禦寒的帳幔,一同滾進火堆中。
老張頭兒瞪圓了眼睛,還顧不得摸一把老淚兒,便顫顫巍巍的拿起鼓槌,一聲一聲的擂起鼓來,淒涼悲壯的鼓聲混著飛雪,士卒列隊而出,攀上城樓。
羅睺目光似電,緩緩舉起彎弓,將弓弦拉了個滿,嗖嗖嗖三發連珠箭,長箭破風,驟然射入旌旗鸞杆,木屑橫飛中,鸞杆傾瀉折斷,轟然而落,激起一地落雪緋紅。
他孤身一人,將彎弓擲在魔犬身側,霜白的臉竟和蒼茫雪地一個顏色,猩紅色的眸子似被冰雪凍結,半響都紋絲不動,“叫杜凌峰出來,就說我羅睺,給他帶了個老朋友來。”
城垛間,士卒面面相覷,領兵的千夫長蜷縮在城垛後顫慄不止,額頭汗出如漿,哽咽道:“羅睺來了,羅睺來了,快去輝煌城通知杜元帥,快去啊!”
城門開了條縫兒,報信的青馬飛也似的跑出,馬上的百長揮著鞭子,憤憤道:“好馬兒,再跑快些,再快些!”
青馬飛也似的奔到輝煌城,馬上的百長連滾帶爬的跑進帥殿,將大雪霏營寨的事一五一十的全講了出來。
杜凌峰眉目深沉,問:“只他一人?”
百長搔頭,支支吾吾的說:“他說帶了您的老朋友來。”
杜凌峰撫頭沉思半響,擺手揮退了報信的百長,起身出了帥殿,身後是黑羽長翅,手中是蕩魔長戟,凜然若神。
“你終是來了,還我兄弟的命來!”
應龍與銀甲卒並肩而行,心中暗暗稱奇,這樣一個默默無聞的銀甲小卒竟能有這般能耐,正欲發問,一眼瞥到那亂髮中精光爍爍的眸子,心中疑竇頓生,手按在他肩上,蹙眉道:“元帥在哪兒?”
銀甲卒的肩膀似鑄鐵,面色似重雲,悶聲道:“將軍,就快到了。”
應龍暗暗使力,機警的窺探四周,問:“你要領我去哪兒?”
銀甲卒撫頭獰笑,周身魔浪滔滔,五指伸張,緩緩旋作一把霜狼重劍,“二哥,自然是送你到黃泉冥海了!”
還沒待應龍反應過來,胸口便受了一擊重拳,趔趄幾步頹然倒地,扶著胸口悵然道:“大哥終是不能容我。”
重樓目眥欲裂,霜狼重劍橫在身旁,揚起黃塵漫漫,一腳踢在應龍下頜,喊道:“你還敢提大哥?”
應龍斜飛入灌木,抹了嘴角的血跡,雙眼怒火熾熾,吼道:“你們這是又要做什麼?非得多殺些人才痛快嗎?非的在三界塗炭生靈才痛快?就不能消停點,過些安生日子嗎?”
重樓微微一怔,旋即眉目霜沉,手裡的重劍掠地劈風,筆直刺來,應龍眼睨著劍鋒,眼中熱淚滾滾,只感覺心灰意懶,再無半分舉劍相抗的念頭,小青龍從袖口鑽出,急切的催促道:“主人,你快出劍呀!”
應龍悽然道:“咱倆終是走到了刀劍相向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