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諶兒啊,是因為金人愚昧,他們認為死人可以斷續損折肢體,僵硬的屍體可以入藥,詭異的傳說,所以他們就信了。”趙桓繼續向前走著,來到永昌陵的碑文之前。
雕刻著趙匡胤一生功績的碑文就這樣一半埋在土裡,另外一半倒在了地上。
“也是為了打斷我大宋的脊樑!”
“太祖皇帝啊,我今天才來,有點來得晚了。”趙桓掏出了一攤子的蘇合香酒,和趙諶席地而坐,坐在了半倒著的太祖碑文之前。
趙英趕緊擺出來三個海碗放在地上。
“我來的這麼晚,不是我不知道這裡發生的苦難,之所以來這麼晚,是因為害怕來到這裡。”趙桓給趙匡胤滿上了一杯酒說道。
“我怕呀,我怕我忍不住。大宋各方各面都在不斷的向著好的一方面走,我害怕我的一時基於激憤做出的決意,讓大宋剛剛興起的中興之火,突然熄滅。”
“直到這個火團越來越大,我的心才越來越安定,已經定好了,不日前往燕京行在,逐項議程都在穩定的進行著,起用後手殺死完顏晟的信件,也已經在路上了。”
“王稟呢,你不認識。這是個狠人啊,比你的石守信不惶多讓。”
“在太原城用三千人,攔了金人數萬大軍整整二百多天。他傷勢剛有好轉,就向著臨潢去了,最後搗了黃龍府,抓了金國的完顏老大。”
“也是因此,我才有了底氣,來到這鞏義皇陵。”
“這裡埋的可不僅僅是大宋皇帝啊,上千朝臣們的墓,都被挖了。”
“永泰陵的哲宗的屍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而方庭碩也只能脫下自己的衣服,把屍骨包裹起來。他只有一件衣服,只有十幾個人,其他的人的屍骨都混成了一團,分不清楚誰是誰的了。”
“大宋的朝臣們老是提起祖宗之法,現在這祖宗之地,被人刨了,提起來的人倒是少了很多。”
趙桓將海碗中的酒灑在了地上,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所有人都在看著手抖的官家。
“朕發誓!終有一天!朕會帶著完顏家,全族的腦袋!來祭祀先靈!朕發誓!會讓金人的血,灑滿整個遼東!來祭祀死在邊寇鐵蹄之下的百姓!”
趙桓的表情略帶猙獰的低吼著。
這次來的大宋朝臣們靜靜的跟著皇帝在鞏義皇陵裡走了一圈,永安陵、永昌陵、永熙陵、永定陵、永昭陵、永厚陵、永裕陵、永泰陵,一步步的走過了這些陵寢。
皇帝周圍朝臣們的陵寢在地上都是坑坑窪窪,剛剛走過永昌陵的時候,就有人開始低聲哭泣,這種哭聲也越來越大。
當隊伍在北宋皇陵轉過一圈之後,趙桓回到了自己的車駕前。
李綱有個札子說的是遷移豪強來守皇陵,趙桓同意了,但是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同意重修皇陵。
他在等,這個仇,他會永遠的記得。
趙桓對著趙諶說道:“朕要是無能,諶兒,你幫朕實現朕的誓言,到那時再把皇陵好好修修,再把這些無處安放的冤魂們,安置到墓穴中,在此之前,拜祭都在昭勳閣進行吧。”
趙諶用力的點了點頭,用力的攥著趙桓的衣角,他還小,但是並不是不懂仇恨。
趙桓將朱璉拉上了馬車,看了身後的朝臣,如喪考妣的朝臣們,有的憤怒有的悲傷。
這裡的人有很多都是這些墓穴主人的後代,比如柳成卿就是柳宗元的遠親。
趙桓對著李綱說道:“抓緊時間商議定燕京為行在之事,朕不怕吃苦,不就是皇宮沒弄好嗎?良田千傾,日餐不過一斛,華屋萬間,夜臥不過五尺。朕不講究那麼多,不用考慮朕。”
“臣領旨。”李綱俯首說道。
其實大宋的朝堂裡一直不乏有人發出議和的聲音,這種議和之聲,非常正常,有澶淵之盟的例子在,肯定有人寄希望於妥協來換得和平。
戰爭就會新的利益集體會出現,比如大宋現在已經出現的軍卒勳貴,比如王稟的節度使就是一個現成的例子。
還有一大堆退役的老兵們,他們在民間風聞言事,也是民間的一個新的利益集體。
改變代表著利益衝突,總有些守舊的大臣們,總覺的綏靖能帶來和平。
“但願他們能夠懂官家的心思吧。”李綱嘆氣的說道。
官家是個仁善的官家,這一點從頭到尾都沒有變,若是殘忍些,將所有議和的大臣驅逐出京,也可以達到統一朝堂聲音的效果。
如果不能接受和自己意見向左,那絕對稱不上明君,也無法帶領大宋繼續前進。
顯然官家依舊是官家,牢牢的把控著本心,謹小慎微但是有帶著足夠的勇氣和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