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顗當即愕然抬頭,勝算何來?
“你覺得……南朝這次用兵的佈置有什麼特點?”
“兵分數路,多管齊下,多線同時進攻。”這個連王顗都知道。
“是啊,多線作戰,處處往我們的要害招呼,不打會被追剿,進而包抄,如果打的話,一旦被糾纏住,另一路兵馬騰出手來包抄,我也是個死,真是用心險惡。”王琳緊緊蹙著眉,在帳內來回踱步,“他們兵強馬壯,而我卻只是一支孤軍,下面除卻賀若弼之外,元文遙、陸騫都不怎麼聽我管教,皮景和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開始怕死了,縮在彭城慢吞吞的,暫時指望不上,所以,我們眼下的形勢真是萬分危急!”
“——但,換個角度想一想,他們合兵一處咱們更打不過。”
王顗表情更加茫然,王琳這個轉折他以為會是翻盤的關鍵呢,這個“他們合兵一處更不打過”是什麼意思?
王琳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沒明白,復又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的意思是說,眼下來看,雖然他們攻城略地,我們是吃了大虧,但從長遠來看戰局未必就對我不利,我們還是有機會的。”
“南朝大將慣於多線作戰,但多線作戰也有弊端,那便是齊頭並進之下,主帥不好掌控大局,節奏自然紊亂,屆時就是我們的機會。”
“可你自己不是也說過,多線作戰,那一路敗了都不影響大局?”王顗愈發迷茫。
“你又沒明白我的意思,”王琳嘆了一口氣,覺得跟王顗這個不知兵的書呆子真是沒有共同語言,如果賀若弼、盧潛在這裡他們一定聽得懂,但這好歹是老上司的兒子,況且他還要王顗轉達一下自己的戰略思想,於是只得耐下心來解釋:
“南朝數路大軍到最後一定會失去控制,這個時候就是我們的機會,”
不等王顗再問為什麼。王琳立即將話茬接下去,“數路大軍同時進攻,不好控制,此是其一……其二,你看看南朝數路大軍統帥都是誰,中路吳明徹自己掛帥,西路黃法氍,東路任忠,周炅自成一路,論資歷,論威望,這幾個那一個是他吳明徹節制的了的,就憑他年紀最大?”
王琳嘴角勾起,輕蔑之意溢於言表,照實了論,王琳是真看不上吳明徹那兩板斧,無非就是野戰、灌城決堤那一套,“再看看南朝軍將的配置,臺軍出身的有吳明徹、裴忌、徐敬成,豫州軍的黃法氍,湘州的淳于量……呵,零零總總七路勢力還多,他管得過來?”
建康朝廷和南朝各軍頭之間,雖然是君臣名義,但互相提防,只要不瞎都看得出來,就比如之前南朝點將北伐,本來淳于量的呼聲是最高的,吳明徹是備選,但陳頊素來忌憚淳于量,沒有考慮他,選了吳明徹,更詭異的是淳于量一落選,反而升職了,留在京畿,這一升一降頗為令人費解。
但從帝王制衡心術來考慮,反而合理了……簡而言之,黃法氍、吳明徹、淳于量這三個人,陳頊其實一個也不放心,全都撒出去掌兵了擔心他們會尾大不掉,淳于量當然明白陳頊所思所想,欣然履職,並讓自己兒子擠進北伐隊伍裡以示忠心,而黃法氍攻破合肥之後,主動分兵,一路去圍困歷陽,一路去打廬江……
這恰恰說明了陳軍心不齊,已經出現了分化的趨勢,將來說不得就會拋開大局,各自為戰,這對王琳而言是一個絕好的訊息!
“任忠心懷鬼胎,身邊還跟著一個徐敬成,我覺得他不會盡心盡力的,他從東邊打過來,對我也造不成什麼影響,我擔心的是西線的樊毅。”
王琳一手扶著腰,抬頭看看帳外的瓦藍天際,“他可以說是南朝此來最重要的一環了,中路吳明徹的目標很明確,要對我窮追猛打,最終堵死我北上的通路,而樊毅所部的算盤是要從淮河東下,然後北上扼住潁口,阻斷我通往河南方向的通路,一旦他們成功,壽陽就是死地。”
王琳面無表情,“屆時,吳明徹灌城那一套,也就有了用武之地……西線唯一有可用之兵的只有陸騫,馬上要和周炅交戰,他敗定了,想來樊毅一定乘此機會越過大別山,直取楚子城,我已經請朝廷從河南發兵援救,把調走的淮南精銳都調回來,但這需要時間,得找一個人牽制才好……”
“那要如何做?”王顗不免緊張起來。
“我已經把江北諸州悉數託付給賀若弼,讓他自專,一定要把樊毅、周炅給我截下來!”
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