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軍是過來撿人頭的,又多是騎兵,根本不懼陳軍,見到陳軍居然還有勇氣挑釁,當即結成騎陣,要一鼓作氣打垮這支南朝精銳……只能說不愧是王琳拿來壓箱底的部隊,這支齊軍戰鬥力也非同凡響,他們先是輕騎出動,往兩邊迂迴,以弓弩射殺、騷擾陳軍,待到陳軍血勇被消耗得差不多的時候,再配合主力,合力剿殺,還有許多幹脆捨棄戰馬,下馬步戰,開始近身搏殺。
陳軍一下子陷入了混亂之中!
來不及射箭的弓兵被長矛刺穿;盾兵想要舉盾掩住身體,卻發現周圍的同伴被衝散,盾陣的優勢蕩然無存,陰險的刀刃可以從側面輕易割開腰部;只有少部分槍兵還舉著長槍、長矛,茫然四顧,根本不知道接下來的攻擊會從何方而來。
在這種兇猛而短促的打擊下,只是短短兩炷香的工夫,這支陳軍便被打成了一盤散沙,再度潰散開來。蕭摩訶固然勇猛,衝殺在前,但也無法挽回頹勢,殺的渾身是血,漸漸氣力不支,幾個下屬趕緊扶他上馬,這是他們剛砍死一個騎卒搶來的好馬:
“將軍快走,我們再為將軍拖延一陣,只盼將軍回去能照顧我等家小,我等感激不盡!”
蕭摩訶眼含熱淚,哽咽不能言語……半個多月,整整六千人馬,被王琳像碾豆腐一樣碾碎,這都是他的過錯,可憐這些跟著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將軍,再不快走,大家都白死了!走!”
正值蕭摩訶怔怔發木的空當,士兵用匕首在馬臀上刺下,馬兒吃痛之下,當即瘋狂奔逃……王衍在亂軍叢中得見,揚鞭喊道:“不要跑了蕭摩訶!”
一隊騎兵當即分出去追殺,列隊飛奔,在曠野之上宛若洪流。
他們一拉近距離,就紛紛端起弓弩,瞄準蕭摩訶的後背。
儘管馬背顛簸,高速賓士之下弓箭準頭很差,但領隊之人正是那日在城頭上要射殺蕭摩訶的西域胡婁凡,幾次射偏之後,他再度拉滿了弓弦,瞄準蕭摩訶的後心,蕭摩訶沒能躲開,肩胛之上中了一箭,強弓破開厚甲刺入肌膚,蕭摩訶悶哼一聲,身形頓時有些搖晃。
婁凡大喜,當即從箭囊之中又抽出一支箭,再度瞄準之際,忽然見到有一支箭直躥面門而來!
婁凡大吃一驚,幾乎是本能做出反應後仰,才堪堪躲開這一箭,但饒是他反應迅速,也險些丟了性命!那一支箭就貼著他的頭皮擦過去,不,是犁過去!
箭簇的箭鋒劃開他的面板,頓時鮮血淋漓,齊軍趕緊駐馬向前看去,只見前方有一陳將正領著一彪人馬迎面衝殺過來。
蕭摩訶本來就已經是強弩之末,撐著一口氣奔逃而已,見到援兵過來,再也支援不住,從馬背上栽下來,那名陳將急忙衝來,一個漂亮的俯身隨手將他撈上馬背。
這是何人?
齊軍紛紛驚疑不定,陳軍之中還有這號猛將?
不待他們深思,婁凡見蕭摩訶被人救走,且後面還跟著許多陳軍,不敢戀戰,當即撤走,其餘齊軍也紛紛調頭要走……但那救走蕭摩訶的陳將卻顯然不大樂意了,不但不樂意,還親自上馬追擊!
一人追一群!
齊軍之中有人不忿,中途調轉馬頭,要殺此人,結果被他當即挑殺在馬背上!婁凡見狀更加不敢停留,一刻不停往前奔逃,後面那員陳將窮追不捨。
於是正在掃除殘局的王衍便見到了這樣一幕:十數個齊軍在前面跑,只一人在後面追,就像一群被狼趕著跑的羊……王衍當即有一種荒謬至極的感覺,隨即,他便又見到那員陳將從馬背上躍起,將一條長槊舞得如龍一般,兇狠殘暴的、接連將一個個騎卒挑殺在馬上!
那一隊騎卒幾乎被他殺光!
婁凡驚駭欲死,只顧悶頭往前逃命,但好在那陳將見前方齊軍勢大,不敢再追擊,駐足了一會兒便要離去。
王衍覺得此人簡直不將他放在眼裡,當即開口喝道:“我是大齊從四品下奮威將軍王衍,來將可通報姓名!”接著又說道:“本將不斬無名之鬼!”
那陳將一開始並沒有理會他,只顧悶頭往前走,聽到最後一句,回頭嗤笑道:
“有本事來啊,這麼想知道我姓名,我便告訴你,你記住了,你爺爺我是周羅睺,將來斬你父子二人狗頭的就是我!”
王衍一開始只覺得被一頭獅子回頭看了一眼,有些心悸莫名,而後開始憤怒起來,要命左右出去斬殺此人。
但不知為何,他始終不敢下這個決心,只一雙手攥得發青,目送他大搖大擺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