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贏下整場戰爭,必須得直奔問題的關鍵所在,與南兵爭長論短是不對的。
賀若弼是北人,就用北人的打法:憑他幾路來,他只一路去,莽到底就是了,誰怕誰是孫子!
賀若弼做下決斷之後,當真就捨棄了廬江,將來襲陳軍迎頭痛打之後,一把火燒掉了輜重,直接向西轉進大別山,從餘脈盡頭插入,直出英山、過巴水而去……
東關那邊來的陳軍幾次試探,確定廬江已經是空城,這才敢踏入佔領,並報捷與西路軍統帥黃法氍知曉。
殘破的歷陽城樓上隱隱可聞硝煙的味道,幾日小雨也遮掩不住,南朝老將黃法氍便立在城關之上,扶著城堞向遠眺望。
東關被奪取之後,整個合州實際已經被他蕩平,但他依然保持著多年戎馬的習慣,照舊是劍不離手,甲不離身……站在城上,一邊看著煙雨籠罩的迷濛山景,一邊聽著下屬彙報軍情,當聽見廬江空空蕩蕩,賀若弼一無所蹤之後,還是忍不住挑了挑眉:
“如此說來,賀若弼還是逃掉了?”
“是,”魯廣達沉聲說道:
“不但如此,廬江的輜重、糧草也一併被他焚燬,他是夜間逃走的,有人說看見大軍往西而去……”
“放虎歸山。”黃法氍點評道,“又一個王琳。”
“要不要派兵去追?”
“不用追了,人家精心設計要走,便是有了十足的應對之策,到時他往大山裡一鑽,你抓得住人家嗎?”黃法氍微微皺眉,隨即道:“此人兵法謀算,算是漸漸成了氣候,遲早是心腹大患。”
“將軍神機妙算,料事於未發,有將軍坐鎮,還怕他一個小兒成事?”
黃法氍苦笑道:“江山代有人才出,總是新人要換舊人的,便算是天生的大將之才,沒有誰是一來就會打仗,總是要一步步摔摔打打才立起來……我年輕時到處征討、鎮壓蠻夷,落下無數傷病,一到陰雨天,渾身痛得要命,最近痛得尤其厲害,想來,大概是大限將至了吧?”
“將軍身子硬朗,不會有事的,大將軍比將軍年歲還要大,不一樣領兵殺敵?”
“人和人是不能比較的,”黃法氍搖搖頭,說道:“打下廬江之後,咱們就得緩一緩了,我們兵力少,總要消化一下地盤才好接著打下去。本來議定的軍略是我要三四月份才出動掃尾的,但我提前發動了,現在後面輜重、錢糧、器械什麼都沒跟上,難啊。”
“將軍明知三四月出動為最佳,何必現在就動身北討,我軍這次佈置嚴密,想來絕無戰敗之理。”
“你說的那都是以常理度之,王琳是能以常理度之的人嗎?”
黃法氍道:“你要知道,凡對陣之戰,絕無必勝之理。未慮勝,先慮敗。眼下看似我軍勢大,壓得王琳不敢向前,但我國軍力、國力皆不如北朝,恐怕後繼餘力不足,未能持久。
“盧潛得人心,王琳在淮南的勢力更是盤根錯節,淮南豪族也多有子弟在朝為官的,利益相關,豈會讓我們輕易如願,要如何攻略,要怎樣收拾人心,都是老大的難題……總之,盡人事,聽天命吧。”
“將軍似乎對我軍形勢不大樂觀?”
“換成你的對手是王琳你難道樂觀的起來?”黃法氍直接冷冷相問,迫的魯廣達及一眾軍將說不出話來,“王琳,天下名將,當年平定侯景之亂,此人乃是軍功第一,能從那麼多悍將之中脫穎而出,這個武家子豈會是簡單貨色?更不必提,我朝有幾乎一半的宿將,都是此人昔日的下屬,試問,哪一個統帥面對此人還能泰然處之?”
……
巴州,巴水之畔已成一片火海,兩邊的人潮怒濤一般撞在一起,翻起滔天血浪。南朝大將周炅與北朝巴州刺史陸騫在郊野決戰,人如群蟻,戰爭之中,無數的生命被裹挾著走向毀滅……一個又一個的陣勢被犁開,一個又一個的人死在刀下直到人群中爆出一道響亮的驚呼:
“——陸騫跑了!齊人敗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戰爭的天平,開始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