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卻是陰晴不定。
奏報上,鄭倫先是詳細彙報了此次民變的前因後果,言明民亂的規模不會多於五百,以及他後續推出的補救措施。在結尾處,還一面痛斥徐州官吏欺上瞞下,一面自我撇清。
並說道:
「臣治徐州不到兩載,地方事務,臣不能詳細周知,但各州縣倉儲大半多非實貯已是事實,似此情形,不勝列舉。陛下授臣安民之責,但地方勢力盤庚錯節,多有掣肘,往往政令不能上通下達,臣之過失。今時勢至此,再不據實陳明,即是揹負天恩,喪盡良心之至。」
接下來無非就是「惶恐」、「請罪」、「以謝天恩」那一套東西。
看,這便是老官僚的自我修養。
一番話說的入情入理,圓融自洽,誠可謂達到了進可攻退可守的不敗之地,也讓皇帝感受到其忠誠謀國、不得不爾的苦衷。
但高熲是越看越生氣。
鄭倫此人他還是清楚的,畢竟身為宰相,考核官員是每年必做的工作,鄭倫此人本事並不怎麼樣,連年業績考核也只是勉強掛在中游,若不是背靠滎陽鄭氏早就被刷下,焉能謀得徐州刺史這樣的肥差?而且此人貌似忠直豪爽,實際心機頗密,素為高熲所厭。
於是高熲很乾脆就下了結論:「治徐州兩年,竟對治內情狀一概不知,此人若不是在有意裝傻充愣、推諉過錯,便是飯桶一個!」
「這就生氣了?不急,後面還有的你氣。」
高緯哼了一聲,小黃門又將一本奏章遞給高熲,高熲看封面,這竟是晉州道行臺張延雋的密奏!張延雋在密奏中言道:
「臣奉聖命從長安返晉州道,又轉至洛陽,一路見聞,各地刺史、官吏名聲不佳,吏治廢弛,經行之處,商民蹙額興嘆,倉儲空虛,不足賬面四成…」
沒等高熲看完,高緯便冷冷道:
「如果不是朕派張延雋去查,朕恐怕現在都還不知道朕的倉儲已經被那些碩鼠給搬空了!」
「朕這些年忙於征戰,對朝內朝外一向奉行寬仁,結果呢,他們就是這麼對待朕對他們的信任?」
一下給高熲幹沉默了,他默然無語,終於意識到事情大條了。
張延雋一向低調,但能力不俗,北齊征討突厥、北周一小半錢糧軍資的徵集呼叫都是透過他的手才能籌備得起來,是一個十分老辣能幹的臣子,有豐富的經驗,而且深知地方錢糧之運作,他出手蒐集這些東西,絕不會是無心之舉,必然是陛下早有授意!
那麼,陛下接下來要掀起的這場風波就絕不會小!
高熲現在也是滿腦門子官司。
形勢已經很明朗。
也終於明白當年祖珽受過的苦楚。
陛下用祖瞎子來削弱鮮卑權貴,現在又要用他來打壓世家豪族,雖然雙方的目的是一致的,但他從沒想過用激進的手段打壓敵人。
可陛下顯然不這麼想,要麼不做,要麼做絕。
「高卿,朕想徹查到底,你覺得怎麼樣?」
臨走前,皇帝還很缺德地問了他一句。
「正該如此。」
高熲嘴角扯動了一下,想笑一笑卻笑不出來。
可想而知,這場大案掀起過後,他便真的成為了天下各豪族的公敵,不搞得滿手血腥是難以收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