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陳頊駕崩開始,做為帝國心腹大臣的毛喜就沒有離開過尚書檯。臺城恢復與外界的溝通,各地的文書就如同雪片一樣湧入這小小的暖閣裡。
況且新帝和太后又在“養傷”之中,已經明旨傳詔不見外臣,討伐始興王陳叔陵的大軍馬上就要調撥完畢,安撫建康乃至整個大後方的工作就落在了毛喜的肩上, 許多朝臣和地方軍頭的奏報也得由他批轉,只求新帝那天有空能翻上一翻。
也難怪毛喜會如此憂心地感嘆。新帝陳叔寶甫一登基,就開始找藉口懶政,就連平叛的事務都不想多問,也別指望他會關心建康以外的政務了。
如果朝廷足夠強勢,那毛喜不會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可現在大陳是內憂外患。
齊將賀若弼現在還在和南陳在邊境上對峙, 雖有裴忌在, 邊境安全暫時無憂,可陳頊一駕崩,隱藏的內部矛盾很快又要冒出來了。
南朝幾代皇朝,都頗有些‘軍閥利益共同體’的味道,南陳在軍隊組織體制上大多沿襲劉宋之制,朝廷直轄有內外之分。
內軍由領軍將軍統領,宿衛宮中,保護皇帝周全;外軍由護軍將軍統領,除了扈衛都城之外,還有隨時聽詔奉命出征的義務。
除內外軍外,朝廷能指揮得動的,也就只剩下那些宗王、都督控制住的地方武裝。
從陳霸先到陳頊一直致力於封王,把子嗣親戚們分封到各州目的就是為了儘可能把地方上的權力抓到朝廷手上。但儘管陳頊有那麼多兒子,大陳朝最有實力的依然是那些外姓軍頭。
陳頊在位的時候,尚可用各種手段制衡他們,陳頊駕崩了,又出了陳叔陵謀逆這樣的醜聞,軍頭們恐怕就蠢蠢欲動了。
必如任忠就以剿除水賊為名要求朝廷擴大他軍隊的編制, 並加撥餉銀, 這就是開始試探朝廷的底線了。
不光任忠,其他軍頭們也都在睜大眼睛等著看朝廷的反應,這就很考驗毛喜的應對手段,如何才能即為皇帝分憂,又能保證朝廷的尊嚴不被削減?
根子還在平叛這件事上。
如果朝廷不能在短時間內平叛,及時震懾各方,反而需要呼叫倚重這些軍頭,那麼朝廷十幾年來樹立的威望都將掃落塵埃!
“得從快從急啊!”
毛喜迅速站起身來,推開門快步走出去,對著幾名愕然的屬官說道:
“快馬去追蕭將軍,就說如果陳叔陵以先帝為藉口求情,必然是他的拖延之計,讓蕭將軍千萬不要答應他!先帝屍骨未寒,此獠就敢當著大家的面殺兄弒君,就是我們這些外臣也看不下去了,擒獲他之後速速處決,免生禍患!”
毛喜為除禍患, 抱定決心要斬草除根,這邊蕭摩訶動作迅速, 點起兵馬立即奔襲至東府城下,東府在南朝時期,是揚州刺史的治所,距離建康咫尺之遙,陳叔陵領揚州刺史,他的封地正在此處。蕭摩訶步騎千人賓士至城下,只見東府城門緊閉,陳叔陵早有防備。
蕭摩訶觀城上部曲、旗幟,忽然眉頭一皺,問道:“不是說始興王部曲大多走散,怎麼他那麼快又拉出了一支兵馬?”
有部下回道:“許是陳叔陵強徵城內百姓,臨時湊出來的。”
蕭摩訶搖頭,道:“不像是倉促拉壯丁湊數的,這些都是誰的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