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說來,只要敵人沒佔到實際便宜,就是我們的勝利?”
高珩本覺得父皇給自己找的這個老師分明就是貪生怕死,可仔細動用小腦袋瓜想一想,蘇威分析問題雖然偏向於保守,話中的道理卻不能不使人信服…
再一想,他又覺得有些不對,楊都督剛剛才失去聯絡,蘇威就在這裡大談特談“假如”楊檦戰敗以後,會如何如何。
…再看看他這一臉淡定的模樣,那裡有一點害怕突厥人打來的樣子?
看來蘇威此前與他的這場奏對,根本就只是一場面開生面的考較,蘇威如果真的怕死,便不會來晉陽這虎狼環伺之地!
其實高珩算是誤會蘇威了,蘇威考較太子是真的,怕死卻也是真的。
一個才十幾歲已經懂得明哲保身,裝隱士以拒絕宇文護招攬的人,你讓他忽然變得忠君體國不怕死怎麼可能?他之所以還如此淡定地坐在這裡喝茶,不過是因為實在找不到突厥贏的可能。
考較太子也只是一時興起,畢竟這小胖子的皇帝老子已經交代過了,讓他多教一點帝王之術,學習如何做一個好皇帝。
這不就是一個天然的素材撞槍口了?
蘇威覺得自己還是有點水平的,用最簡單的語言就講清楚了“兵無糧草不行”以及正確的勝敗觀念,還順帶貶損了一下整天沒事幹找他麻煩的安德王,一石二鳥!這樣下來,蘇威那標誌性的一副沒精打采的憊懶模樣,在太子眼裡也陡然變得高深莫測起來。
高珩坐正了身子,虛心求教道:“老師還有一點沒有和我說。”
“還有一點嘛,也是朝廷所顧及的,大齊北疆有各族邊民,他們與突厥習性相同,平日也多有往來。自大齊國勢日盛之後,他們表面上投靠了大齊,實際上和突厥還是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晉陽突然大軍出動,必然會讓北境各部惶惶不安,以為自己要被清算,這對大齊眼下的局勢並無益處。”
高珩想起半個月以前,高延宗質問一個鮮卑小部的首領,問他為什麼劫掠邊境的突厥人裡會出現他們的人,這個首領當即惶恐答道:“突厥殘暴,逢戰,必驅我部眾為前陣,狼騎提刀押後,有敢不戰而退者,無不立斬。都督久與突厥交戰,應知此事,並非我等不忠於天子,實在是刃在脖頸,迫不得已!”
憑心而論,如果讓高珩來裁決的話,高珩不想饒過他。
他再聰慧,畢竟也只是小孩子,擁有著與小孩子相符的正義感和樸素想法,在他看來,突厥是劫掠無度、貪婪兇暴的強盜,和突厥混在一起自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更何況這個傢伙居然名義上還是父皇的臣子,這等於是家奴背叛了主人,那就更加不能忍了!
蘇威對眾人說:“大齊北疆如此遼闊,此類小部不知凡幾,更何況他們只是被突厥人脅迫,並不是真心投靠了突厥,我以為還是大事化小,教訓一下就算了。如果每次我們處理這種情況,都直接斬殺了事的話,只示威而不懷德,必然讓各部生怨,最終投向突厥,我們如果不爭取,我們的敵人就會爭取,這對北疆穩固無益。”
最終保下此人。
起初太子並不理解,現在卻忽然有些明悟了。
他想了片刻,最終有些沮喪的垂下腦袋,小聲嘀咕道:“那楊都督和達奚將軍豈不是孤立無援、身處險境?”
蘇威撫須,欣慰一笑:“殿下如此年幼,就知道憂心國事,真是難得。不過殿下大可不必想太多,將軍們都飽經陣戰,我等能想到的,他們豈不是想得更多?且耐心靜候捷報傳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