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會回來碰碰運氣~
“我甚至都覺得兩天的時間都太長了,最多一日,他們就能到達此處!”
“此話怎講?”
“這雖然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奇謀,卻往往能收到了不得的奇效,無非就是要趁我不備,長途奔襲殺敗我軍而已~”他捋了捋鬍鬚,目中透出些零星的寒光來,危險至極:
“昔日,神武帝與爾朱兆相爭,爾朱兆數次派兵襲擾晉陽,神武帝幾次三番都說要討伐爾朱兆,直搗秀容川,但每次大軍剛出晉陽不遠就不再前進,如此幾次之後,爾朱兆警惕之心漸漸鬆懈,神武帝遣出麾下大將竇泰,竇泰率軍一日一夜奔襲三百里直攻爾朱兆,將爾朱兆殺得大敗,爾朱兆走投無路,最終在赤洪嶺自縊。”
“東西魏並立之時,神武帝又遣出竇泰攻襲小關,當時的西魏大柱國宇文泰在大將宇文深的建議之下,對竇泰同樣採取了奔襲戰術,佯裝要退保隴西,實際暗地集結精銳兵馬,長途奔襲至廣陽,又突然折向小關,直接斬殺了竇泰,讓神武帝的三路大軍全盤潰敗。”
“我與楊檦大軍兩路合圍、分兵而進,不但挫敗了阿史那攝圖咄咄逼人的攻勢,更從狼騎手中救回了突厥大汗阿史那大邏便,攝圖已知突厥東西分裂不可避免,又處於我朝兩軍包夾之下,難免會狗急跳牆,有魚死網破的想法…兩軍之中,只有我軍深入突厥腹地,孤立無援。又不像楊檦一樣,背靠燕北二州,他要是還想維持自身的威望,繼續和大齊對抗下去,直接來攻擊我軍才是最好的方法。”
老將神色一凜:
“那我們便在此處,等著他就是了!”
北風吹動,胡馬嘶鳴。
是夜,沙缽略可汗阿史那攝圖再度在自己睡夢中驚醒,他夢見了他的慘敗,夢見了無數突厥勇士在南人的屠刀之下哀嚎,他們的頭顱被人砍下,壘成了一座塔,山河盡赤!
他本不該有這樣的噩夢,他是突厥的沙缽略大汗,效忠於他的草原勇士聚集起來可以連成一片汪洋,在他的想象之中,他的馬鞭指向之處,所有國家都要望風降伏。哪怕是高高在上的中原帝王,也得在他的面前垂下高貴的頭顱,把自己最漂亮的女兒敬獻給他。
這種信仰,隨著他真正登上突厥大汗的寶座,逐漸破碎了。
他漸漸看明白了這個世界的真相,也漸漸看清了南邊的那個國家,究竟是怎樣的龐然大物。
他忘不了和楊檦的那幾場鏖戰,當時他這邊旌旗蔽日,兵刃閃亮,突厥猛士們舉著彎刀如一堵堵鐵牆一般,行進起來可以拉出數十里的佇列。一路金鼓相聞,遊騎往來穿梭,捲動煙塵蔽日遮天…無數的牛和馬群拉動著他的汗帳,如同移動的宮殿,當不知道有多少牧民趴在地上,將他視為神明。
而這場戰役,卻以突厥的失敗而告終,他最終沒能奈何得了楊檦,反而被楊檦殺得一敗塗地。
那這次呢?他還會經歷一次這樣的失敗嗎?突厥還能再禁得起這樣的一次失敗嗎?
攝圖不敢去想,他掀開帳篷的簾幕,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匆忙的景象。
昨日夜裡,他便有命令:凌晨時分,大軍開拔,奔襲至錫拉木林河畔…天還沒亮,突厥勇士們就已經準備好出發,他們正在緊鑼密鼓地拆卸營帳、驅趕牛羊。不論是普通的奴隸主,還是那些大貴族,臉上俱是麻木之色,長途奔襲得不到休整,讓每個人都鬚髮蓬生,顯得極為疲憊。
往日彪悍的突厥勇士幾乎都瘦脫了形,顴骨高高聳起。不少人身上還裹著有烏黑血跡的布條,他們的戰馬也都肋骨根根凸出,原來叱吒草原的十數萬突厥狼騎,現在就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殘。
如果不是攝圖做出了承諾,讓他們還能看到一絲希望,這些人絕不會願意再這樣惡劣的天氣裡,再進行一場戰爭的。
如果攝圖再次失敗,突厥的四分五裂就不可避免了,而他本身,也會被那些失去大多數部眾、牛羊的大貴族們撕成碎片!所以攝圖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他騎上自己的馬匹,排開一群群的突厥漢子,走上了高臺,揚起馬鞭朝西南指了一下。
“出發。”
血腥的屠刀,再次降臨在錫拉木林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