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皇帝這種生物來說,現在的威脅是威脅,將來的威脅也是威脅,都是眼中盯肉中刺。能無視這種潛在威脅的,要麼就是和唐太宗一樣驕傲無比,自覺能鳥瞰群雄,要麼就是真的一心為公,胸臆之間全無半點私心,可這樣的偉人千年才能出一個!
高緯自度,他是做不到的,他不可能無視這些威脅,裝作一點也看不見。
蘭陵王留守長安,關中各鎮悉聽節制,安德王留守晉陽,晉陽六鎮皆在轄下,如果廣寧王也想在河南腹地插上一腳,那國家的兵權就全落入了他們手裡……這樣一來,朝廷還剩下些什麼,他還剩下些什麼?有朝一日,這些宗王會不會起不該有的心思?誰能保證他們不會?
在他們老高家,篡權謀逆的事情還少嗎?
高緯是不敢賭的,所以當他聽說蘭陵王貪汙軍餉的事情以後,他明知蘭陵王是自汙,卻還是莫名感到放心;而當他知道高孝珩想要謀求洛陽督軍,他卻本能感到警惕。儘管他知道高孝珩會覺得委屈、難過,也非要這樣做不可,只有如此,才符合他的利益!
皇帝神情漸冷,一如這如霜月色,跟隨身後的內侍都紛紛低下頭,不敢直視陛下的背影。
高孝珩退讓了,接下來就是高熲,即便這個宰相執拗的和牛一樣,他也非讓高熲乖乖低頭不可!
高熲很快就知道觸怒陛下的結果是什麼了。
“戶部尚書被拿下了,宮裡準備讓晉州行臺左丞張延雋擔任戶部尚書,詔書已經在發往晉州的路上。”右相府內,身披羊羔皮,活似一介富家翁的蘇威盯著老友,無奈嘆了一口氣:“你我商議後上陳的人選,全部被陛下否決,這是一個危險的訊號,你該反省自己了。”
高熲沉默了半晌,最後撇過頭,賭氣一般說道:
“我不過就是說話語氣衝了一點,可我是出於一片公心……”
後面那半句沒說出來的,不用猜蘇威也知道他想說什麼。他淡淡睇了一眼高熲,臉色一正,無奈說道:“我知道你是出於一片公心,陛下也知道,可你不要整天擺出這張臭臉來,沒人喜歡看,你現在已經是四面樹敵了,如果得不到陛下的支援,你的下場註定悽慘。”
他頓了頓,說道:“這是對你的警告。”
“我知道我沒注意言辭,冒犯了陛下,我會上折請罪的。”高熲落寞道。
蘇威滿意點頭,道:“這就是了,你說你要早露出這態度,陛下也不至於爭對你……我馬上就要隨殿下去晉陽督軍,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你自己要注意,千萬千萬不要再觸怒陛下。不是你分內的事情,除非陛下問你,否則你也儘量少管,如此,就萬事大吉了。”
“殿下?那個殿下?”高熲先是下意識點頭,而後一驚,“陛下為什麼把你派到晉陽督軍,莫非陛下已經決心要對突厥用兵了?可突厥的使臣都還沒到……”
蘇威再次無奈嘆氣,撥開他的手,給了他一個白眼:
“還能是那個殿下?我問你,陛下膝下還有幾個殿下?自然是東宮太子殿下。照會突厥使臣只是走一個形式,仗是肯定要打的。”
蘇威說道這裡,停頓了一下,不知忽然想到了什麼,眼含深意的說道:
“出兵規模不到一萬,而且主將人選並非安德王,咳……那個達奚長儒你認識吧?聽說是一個能征慣戰的,陛下這次就屬意他做主將。陛下,已經開始打算為太子鋪路了……你自己慢慢品吧。”
高熲怔了好久,回過神來發現蘇威這廝都已經已經不在座位上,揹著手施施然走遠了。
高熲到今天才覺得,自己這個老朋友在處事立身的哲學上確實高出他不止一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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