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也不要做,做的越多,錯的越多。我們已經盡了自己的義務,至於大汗的謀劃能不能成功,盡人事聽天命吧。”
狼衛們將刀面沾上的鮮血在衣襟前擦乾,收刀入鞘,復又肅立如前了,好似面前堆疊如山的屍首並不存在一般。他們的統領也不再說話,只是沉默。
他心裡隱隱有一種預感:
一場巨大到足以撕裂整個突厥汗國的風暴,已經刮起來了。
……
殺戮平息許久之後,在離他們幾百步遠的地方,小小的帳篷後面,一個面黃肌瘦的奴隸悄悄探出了頭,他觀望了許久,確定沒有人注意到這一邊之後,才躡手躡腳的向後退去。
……
王庭的某個氈帳裡,庵邏在確認父親的死訊之後,怔愣了許久,舉著酒杯的手微微顫抖,直到有人提醒才恍然反應過來。
“少主,大汗已經過世了,我們現在該行動起來了,我們要聯合那些族老和貴族,還有那些大小可汗們,爭取大家的支援,藉助他們的力量讓你擊敗大邏便坐上大汗之位!”一個老頭語氣狂熱道:“只要搶在大邏便前面,一切事情就都是你說了算了!”
夜風呼呼地橫空而過,寒風在帳篷周圍盤旋嗚咽。
不知道是什麼人在深夜吹笳,也是低低的嗚咽,極容易和風聲混淆起來,聽著就像那吹笳的人其實並不存在,只是風引起的幻覺。
“大汗真的死了?”
庵邏放下杯子,喃喃自語,這個時候又有人闖了進來,把簾子撥開一線,大鳳衝進來眯了他的眼睛。他微微閉了一下眼,睜開來默默地看著地面,神色鬱郁。
他身側的幾個追隨者急了起來:“少主,我們知道大汗去世你心裡難過,但現在可不是傷心的時候,大邏便的刀馬上就要架到我們喉嚨口了,你可想想辦法啊!”
“真的非得這麼做才行嗎?”庵邏顯得有些猶豫,“我成為大汗,非得要殺掉大邏便嗎?他可是我堂兄……”
聽了這話,眾人急得簡直要暈過去:“少主你心裡就算懷了慈悲,大邏便卻未必會對我們憐憫!派出去的斥候有回報說,這幾日那些投大邏便的人寨子裡都是磨刀的聲音,全部的羊都殺了烤,開了酒窖沒日沒夜地喝酒,他們還商量要把你的土地都分出去……這是要動手呀少主!一旦讓大邏便坐上那個位置,你還能活命嗎?”
“那……那大邏便也未必會殺我,我都把汗位讓給他了……”
“少主你怎麼還不明白?”老者顯得失望透頂,焦急的扶著庵邏的肩膀,“大汗的寶座只有一個,難道你也要讓出去嗎?你把大邏便當堂兄,他可是把你當敵人,他上位了能有你好日子過嗎?”
“再說,你就算不考慮一下你自己,你也該考慮考慮我們這幫捨命投靠你的人吧?我們把命都豁出去了,就不值得你爭上一爭嗎?”
庵邏仍是猶豫,其他人也忍不住了,其中一個性子粗暴的直接嚷嚷道:“從前少主讓著他是顧及大汗的旨意,現在大汗沒了,少主還要那麼畏首畏尾嗎?……況且,大汗沒了,寧願瞞著你也不讓你知道,少主你該醒醒了!”
粗暴的撕碎幻想,遠比苦苦勸說管用。他戳中的庵邏的痛處,庵邏的目光霎時變得兇狠起來,但不過一會兒,他又開始吞吞吐吐了:“可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大邏便要做新大汗了,真的有人會支援我們嗎?”
“有。”
“誰?”
“爾伏可汗,攝圖。”
老人靠近了庵邏,一臉認真道:“攝圖常說,大邏便生母只是一個女奴,僥倖爬上了木杆老汗的床,這才生下的大邏便,她出身卑賤,攝圖歷來就討厭大邏便的出身。而少主不同,少主的生母出身尊貴……”
“少主應該還不知道,攝圖已經讓人帶話了,他的人和諸位長老說,如果是少主成了大汗,他一定尊奉少主為主,如果大邏便成了大汗,那他是一定要和大邏便兵戎相見的……可見攝圖已經倒向我們這邊了,這是一個大好機會,少主你還在猶豫什麼?”
庵邏呆在原地。
他覺得自己落入了一個巨大的圈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