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好,好啊!”
瀟瀟暮雨之中,一座望樓之上,巡視各營的王琳接到了來自淮陰的軍報,不由得開懷大笑。
雖說此時陳軍的船隊已經進入了濟陰東面的大湖,但淮水兩岸畢竟還是齊人的天下,淮河水系河網密佈,有任何訊息王琳都會第一時間知道。
軍報一貫簡潔明確:“陳遣徐敬成統兵一萬鎖淮河,皮景和遇之,即與交鋒。景和以疑兵擋住前面,自率精兵繞出敬成後,掩殺敬成,敬成顧後失遣,被景和殺入陣中,大破之。”
軍報後面還提及,皮景和一戰射殺徐敬成。
提氣!
……皮景和是北齊開國元勳,真正的軍中元老,騎射技藝冠絕三軍,雖然已經年邁,但仍有百步穿楊的本事。王琳本以為,他年紀那麼大了,最多也就跟那些老將一樣,只能在指揮崗位上發揮作用了,誰成想這老頭子居然如此生猛,依然挽得了強弓,騎得了大馬。
甚至此前,王琳一度以為他遲遲不來是貪生怕死,心裡老大不滿,可就在他已經做好盱眙失守的準備之時,皮景和就宛若從天而降一般,一戰將戰局扭轉了過來。
嗅覺敏感的王琳很快就意識到,這不僅是一場區域性的勝利,更是將淮南全域性扭轉的契機!
他馬上召集諸將議事,主題只有一個:“決戰時機已到,五萬大軍即刻東出,前往濟陰決戰!”王琳大手一揮,眉目之間只見一派凜然之色。
諸將此前在接到皮景和斬殺徐敬成的訊息之後,不是沒有想過淮南戰局就此逆轉,主動權已經不在吳明徹手中,但對於王琳此時便按捺不住,要伺機決戰,還是感到茫然……眾人面面相覷好一陣,紛紛看向王琳諸子之中最受器重的王衍,其中意思很顯然是讓他問一問。
王衍一貫老好人,硬著頭皮問道:“我們剛剛擊退程文季、蕭摩訶,現在就要東出決戰了?這……會不會太倉促了一些?程文季去而復返怎麼辦?”
“甚麼倉促?虧你也是讀過兵書的,兵貴神速不知道嗎?!”王琳大怒,“行軍作戰可不是越簡單越好?什麼計策,什麼想法,統統都是狗屁,想法越多錯的越多,打仗的訣竅跟殺人是一樣的,不出手的時候講究穩,一出手講究的就是快準狠!哪怕有一丁點的血腥味透出來,就要立即做出反應!”
“可以一舉擊潰吳明徹,我幹嘛盯著程文季這種小魚小蝦?他不過只是吳明徹分出來牽制我們的一路偏軍而已,大老遠從石樑跑來,一沒有兵力補充,二沒有後方保障,三沒有糧食運輸,耗了那麼多天,他還有力氣跟我打下去?做夢……我就是留個空寨給他,他也沒這個能耐啃!”
王琳面露不悅,但站在他這個層級的將領,聽不懂他的所圖為何的人畢竟是大多數,於是只能按下心中不耐,硬邦邦解釋道:
“此前吳明徹是圍住盱眙,佔住濟陰,逼迫嘉山,企圖一點點吃掉我,現在是盱眙無恙,嘉山大捷,反倒是他吳明徹孤懸在濟陰,呵呵,頭尾尚且不保,腹心豈能得保?這就是我們擊敗吳明徹的最好機會,若遲了一步,失去戰機,淮南又會是僵持糜爛的局面,我的意思是……打。”
此時小雨暫停,日光漸出,薄而淡的日光從頭頂斜照下來,王琳瘦削的身軀站在陽光裡,影子被拉的長長的,宛若狩獵的螳螂!
密切關注著嘉山以南四十里外的程文季所部,在傍晚時分接到了齊軍齊出的軍報,不到片刻,各營兵馬已經是人心惶惶。
“不應該呀……”
未能佔據水道的陳軍訊息要滯後一步,程文季怎麼也想不通王琳為何會在此時出兵,他先是嚴厲訓斥了喧譁計程車兵,隨即與蕭摩訶跨上馬,親自去查探敵情,在一處視野較好的山上停駐下來,朝北邊看去……只見薄暮之中,數不清身著各色衣甲計程車卒從群山之中湧出,轉而向東。
雖然看不清旗幟,但那密密麻麻、猶如蟻群一般的甲士依然讓人心神動搖,短暫的失序之後,齊軍迅速結成了行軍的佇列,朝著東南而去……
四周寂靜無聲,在山上看見這一幕的二人只覺得頭皮發麻,有戰慄的情緒從尾椎骨上慢慢升起,隨後漸漸平息。
蕭摩訶艱澀問道:“我們要進攻嗎?”
程文季抓著馬鞭,幾次想下令調兵衝鋒,但卻遲遲沒能做出這個決心,他頹然撒手,搖搖頭:“不行的,去了就是送死……我們打不過他們的。”
“我們不要和他們硬拼,先回石樑,再轉道去濟陰。”在蕭摩訶疑惑的目光之中,他頓了好半晌,說道:“決戰要開始了,我們留在這裡沒有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