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也不容樂觀。援兵的腳步已然被明顯拖慢,昨天竇毅率部猛攻一天,齊軍毫髮無損,他連東面齊軍大營的一塊城磚都沒有摸到,就損失慘重而回,死了有七百多人,今天估計損失也不會低於這個數。”
“這是陷阱無疑了。”
“是陷阱,但是我們沒有辦法,”梁睿無奈,“就跟你看到的一樣,這裡快撐不住了,援軍不來我們死定了,援軍來遲我們也死定了。而他們現在都不見蹤跡……我們要是按這個速度繼續損耗下去,再過兩三天,士兵就要打光了。沒有士兵,我們怎麼守的住?”
“……”魏玄也陷入了深深的沉默,這是一個無解的死局。
他看著如螞蟻一般忙忙碌碌的百姓,說道:“這些百姓,他們就是我們最後一道防線。他們和我們一樣,與潼關都是休慼相關……只要我們能守住,大家的性命就都有保障……大概可以撐到援軍到來的最後一刻。”
梁睿沒有說話,既為魏玄的果斷感到膽寒,也為魏玄的氣魄所震驚。就梁睿看來,潼關大概是保不住了,只是時間早晚而已,但魏玄不信這個邪,他一定要打到底,哪怕壓上百姓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事實上百姓也未必願意死戰,齊軍紀律嚴明,所到之處非但沒有恣意劫掠,反而秋毫無犯,這是瞞不住的,儘管他們如何渲染醜化齊國,意圖裹挾百姓一同死戰,但百姓不是傻子。就算威逼他們上陣,又有幾人是真心搏命?這樣的前提下,戰力又能發揮幾何?
反正樑睿是不會多做幻想的。
像是給梁睿打氣,魏玄說道:“朝廷的援軍已經趕到潼溝,陛下已經命於仲文等人去攻齊軍大營,我們要配合陛下,攻破齊軍的這一個據點,燒掉浮橋和船隻,齊軍便已敗了一半,沒有根據點,沒有糧草支撐,這四面一馬平川的地帶齊軍是絕對守不住的,屆時我們就可以對著齊軍窮追猛打過去,再無顧忌!”
魏玄這話不獨是對梁睿說的,同樣是對周圍將士百姓說的,給他們一個希望,好讓他們可以振作起來。梁睿問道:“怎麼個配合法?”
魏玄理所應當道:“自然是主動出擊了。”
上下頓時失聲。
魏玄皺著眉,“只要那潼河邊上的港口還在齊軍手裡,我們就等不來援兵,朝廷大軍是不敢輕易過來的,只有拔了它,才能解此危局……齊軍虎狼之師,對咱們窮追猛打,沒有援兵就是等死。只要開啟突破口,我們就可以讓朝廷大軍迅速渡河而戰,而不只是那三三兩兩的前軍,我們完全迅速擴大優勢,進而撲滅遠望溝以北的所有齊軍,這樣一來。大勢便又穩穩地回到我們手裡了。”
魏玄目視四周,“各位意下如何?”
“我軍的損失已經達到了兩千人,能戰也不過四五千了,士兵們都很疲憊。如果能一鼓作氣,第一時間打跨對面的齊軍,求來援兵,的確能夠大大鼓舞戰士們計程車氣,但是……”
梁睿無奈,天底下最怕的就是但是兩個字,“齊軍既然敢放外面的哨騎進來告訴你這個訊息,擺明了不怕你出手,就怕你不出手,你一旦出擊,齊軍萬一早有準備,你這豈不是送死?”
“不然怎麼辦?我們還有退路嗎?!”魏玄忽然發怒。
“大周還有退路嗎?”
梁睿不想跟他做無謂的爭執,魏玄深吸一口氣,冷肅下來,“我不蠢,但我們沒得選,不是嗎?況且,老夫未必會輸……我想請你將齊軍的力量死死拖住在城牆上,讓他們無力追擊我的後路。我的兵你大可以留下幫你守城,剩餘的五百騎兵全都給我,我要出城一戰。”
“為什麼不多帶一點?”
“騎戰,人多是沒有用的,打的就是那一股氣勢……以雷霆萬鈞的氣勢橫掃敵軍!以快打慢,以強凌弱,要是人多管用,高歡早他孃的一統天下了。”
梁睿沉重地嘆了口氣,卻不知在想什麼,“好,我幫你。”
夜間,天白如霜,關閉已久的潼關大門忽然洞開,無數大軍從裡面朝著齊軍大營洶湧衝去,齊軍未料周軍居然敢在這個時候發動襲擊,倉促應對,大將樊子蓋調集兵馬與之作戰之際,敏銳注意到有一隊規模在上百人的騎兵正乘著夜色往東北方向而去……
樊子蓋點燃了烽燧,接著鼓聲將軍情傳達了過去,彙報到慕容儼的時候,慕容儼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我就知道那老傢伙按捺不住的……再不來我就要提前收網了。
“宇文邕在我們城下已經堆起了十幾堆柴木,準備攻城了。
“在如今形勢還不是一邊倒的情況下,周軍肯定會非常賣力,要是那個時候魏玄再出來捅一刀子,咱們鐵定痛得要命……他們不顧士兵的極度疲勞,一味苦打蠻幹,取勝了還好,一旦功虧一簣,很有可能就是他們的滅頂之日。”
“左相明察秋毫,末將佩服至極。”來報的將官一拱手,拍馬道。
慕容儼笑了一聲:“你要是也打了幾十年仗,說不定也能行……把烽燧臺點燃了,擊鼓,點將,準備迎敵!魏玄不肯認命,那就讓他去死吧。”
“潼洛川的關卡是誰在把守?”
“——楊素。”
“他……應該沒問題,”慕容儼抬頭望天,合計了一下,“這邊點燃烽燧,他第一時間應該就能看到。”
慕容儼伸出手指指點那人道:
“把哨騎都撒出去,方圓百里內的風吹草動,我要第一時間知道。”
“封山……打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