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讓人費解!
斛律光見眾人都是一個意思,又擺擺手道:“韋孝寬這個老烏龜,一生圓滑慎重,沒有那麼三兩三的把握,他會傾巢來攻我?我料定他必有後招!”
斛律光思索片刻,方才拍著腰間的犀牛皮製的腰帶,又說道:
“……我覺得,韋孝寬出兵一事,是真的,他要北上直取平陽一事,也是真的!”
他在諸位重將目瞪口呆之中扶刀而起,“既然這些都是真的,不是裝出來的,那他一定還有後手,你們說,他這個後手是什麼?”
“都督的意思是……宇文憲?”坐在側邊,跟一頭狗熊般的綦連猛忽然問道,話剛出口,他又覺得有點不妥,便悶頭不再說話。
誰料斛律光卻給了他一個讚賞的眼神,卻是大聲道:
“不錯,就是宇文憲,也只能是這個緣由,不然實在是解釋不通,韋孝寬忽然之間就這麼有種了?這根本不合情理嘛!
“……因此我看,梁士彥是個幌子、汾水關是個幌子,甚至連韋孝寬都是個幌子,我若與韋孝寬戰,宇文憲必定來攻平陽!”
這不只是一個推測,而是很有可能。首先便要看到平陽的戰略地位,早在孝昭皇帝高演在位之時,河北名士盧書虎便上陳了一份平西策,上面明確指出:
北齊王朝,國富、兵多、財大勢雄,北周則反之,從國勢上看,北齊要壓北周一頭。
但北周北齊在邊境上互相傷害了十多年,之所以沒能打敗北周,原因就在於北齊拋開了國勢,純以野戰爭鋒,而北周大將也多能征善戰,又依託地利,往往使齊軍功虧一簣,這純粹是舍長取短。
如果要滅周,便在平陽設一重鎮,屯以重兵,與蒲坂相對,屆時難受的就不再是北齊,反倒是北周了……北周只有兩個選擇:
要麼也在晉南屯駐更多的重兵,要麼放棄晉南,任由北齊將晉南之地逐漸吞噬,這兩種對於北周而言都是慢性死亡。
站在北周的立場上思考一下,北齊將重兵屯在一個如此危險的地方,時時窺測著龍門與蒲坂,不在軍事上有所作為的話,會很被動。
但如果出兵爭鋒,非十萬大軍不可能拿下,而前提是關中可以保證糧草軍械及時輸送到。
十萬大軍可不是小數目,來回路途遙遠,供應將極其艱難……周軍邀戰,齊軍不出,周軍一退,齊軍便跟在後面騷擾襲擊。
如此數年之後,必然能把北周國力拖垮,屆時進攻關中,那便輕而易舉了。
可惜這番言論當時不是很有市場,事實上從前也並不是沒有考慮過,但長期以來,北齊、北周的摩擦重點都在洛陽、弘農一線,東魏北齊每次出兵,必定是從晉陽直接出發,做為晉中的戰略要地,平陽沒能發揮任何戰略支點的作用。
可自汾州大戰之後,皇帝下詔在平陽的基礎之上,再起一座集防守、補給、支援、進攻為一體的軍事基地,這無疑給了北周的黃河防線巨大的壓力,甚至連玉璧對黃河防線的遮護作用也會大幅縮水。
蒲坂與平陽不過相距四百里,即便在北周手裡,也不過是暫時的,蒲坂、龍門、風陵渡,要拿下這些地方,對於北齊而言就如探囊取物一般。
斛律光越想,便越覺得這很有可能,興奮的來回踱步:“這便一切都說的通了,與其被宇文憲耍弄,來回兜圈子,叫韋孝寬撿個便宜,不如就去平陽以逸待勞,坐等他們自投死路!”
諸將紛紛表示贊同,綦連猛在人群中張了張嘴,想想好像沒什麼問題,於是又把話嚥了下去……於是大軍往東。
不到一日,哨探便報望見韋孝寬步騎數萬過來,旌旗蔽日。此時已全然入冬了,天空中有小雪落下……斛律光結好大陣,靜靜等待,對面韋孝寬的旗幟漸漸臨近,雙方的距離已經不到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