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庵邏奇襲之計失敗,突厥人大動干戈數日無果,庵邏大怒,連日都將底下的頭人尋來呵斥,弄得屬下都頗有怨言。
攝圖估算著時日,提醒庵邏該撤軍了,不料又遭到了庵邏的拒絕。
“不許撤,在拿下這個軍砦之前,一人一馬都休想撤!”庵邏有些上火地對攝圖說:“我父汗他可盯著這裡呢,要是我們沒有一點斬獲回去,領地、奴隸和牛羊都會被收回的!攝圖……再等一天,不,兩天,兩天之內,我一定能攻破這個寨子!”
攝圖何嘗不知道?以佗缽可汗好大喜功的性格,他二人此戰若勝自然皆大歡喜,此戰若敗,恐怕會招來嚴厲的懲處,身為阿史那家族的子孫,不可以沒有奴隸和牛羊,這些都是象徵著他們權勢的基礎!可若是不撤,又能有什麼辦法呢?於是肅然道:
“我們再不撤便來不及了,我們又小看了中原人物。高寶寧命他深入突進,分明就是想讓他把我們拖死在這裡,給他爭取時間。我們萬萬不能上了他的當,在他計謀還沒得逞之前,就要趕緊先撤才是上策!”
“不行,對面的那些齊人,如今已經是強弩之末,只要我們突厥勇士再衝幾回,一準能叫他們吹燈拔蠟!”
“這是攻堅戰,又不是野戰,不是排開陣勢衝上去便能成的!如此狹小的通路,埋了那麼多拒馬,兩側又有弓箭手,這是一個險地,放在平時我們可以圍困他們到糧草用盡再說,現在我們沒有這個時間了!不跑,馬上就會變得跟玷厥叔叔一樣,成為俘虜!”
“……”庵邏鐵了心腸,存心要打。
攝圖拗不過他,說:
“你這般分不清好賴,我也不跟你多說了,免得浪費彼此的時間。
“我們兵分二路,你接著打,我就不陪你一起了!”
說罷,怒氣衝衝出門而去,徑自點滿了麾下狼騎,趁夜北返去了。攝圖脫離東路軍的動靜很大,東路軍上上下下一片譁然,各種謠言說法四起,軍心開始動搖。庵邏此刻已經是騎虎難下,不打不行了,於是接下來的日子裡,他對齊軍展開了更加兇猛的攻勢!
高熲這些日子過得十分糟心,雖然破解掉了突厥人的險惡的用心,但是連日苦戰下來,齊軍損失不小,減員極大!突厥人那邊不安寧,高熲同樣憂心不已,有時候半夜還會從睡夢之中驚醒。一晚上反反覆覆得睡上三四次覺,天還沒亮,便又招來了幾個下屬:
下屬們被高熲召喚,趕緊披掛,抬腳出門朝箭樓上瞭望,只見刺史佇立在欄杆之前,看著遠處平地,默不作聲,突厥人同樣起得很早,大部隊盡數前來,但見前方旌旗獵獵,近萬名茹毛飲血的野蠻人排著亂糟糟的佇列,威風凜凜,烏雲一般鋪開在方圓數里的地面上。
高熲見下屬們謹慎的樣子,便指著城外的軍隊問:“你們說,這城外的突厥人有多少?”
這個是一個送分題,下屬們面面相覷,答道:“應該不少於一萬騎兵。”
“我們還剩下多少人?”
“出征的時候是三千,如今不到一千,大部分都是我們平州帶出來的老兵,騎卒已經損失殆盡,連帶哨騎探馬在內,不到三十人。”
“還有一戰之力否?”
“有!”下屬們說道:“連場硬仗打下來,新兵變老兵,幾乎人人都有披甲攻堅的能力,只一點,那些契丹人、奚人,貌似情緒不太穩定,這幾場攻防苦戰,他們都當成主力弓箭手來使,反衝鋒的時候也衝在最前面,損耗比漢卒要大得多,現在已經……頗有怨言……”
“有怨言?”高熲摸著唇邊鬍子,幾日沒修整,他的鬍子長得老長了,“先在功勞簿上重重地給他們記上,再把他們編制打亂,分散到各隊中去。我不管你用什麼法子,把他們的頭人,先……”
他背對著士兵們,悄悄做了一個殺的手勢,下屬們自然心領神會。
“不是我薄情寡義,這個時候容不得半點差錯,沒了頭人,我就是他們的主心骨,要重新收拾人心,不算困難。不過當務之急,我們先把這一關給過了!”
“三天時間,我們再拖延三天時間,很快就可以獲救!”
副將覺得聽懂了高熲的話,於是試探問道:“刺史,要不,末將先去弄一面白旗來,先詐降試試看?好歹能拖延個一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