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結束前的最後一場嚴寒即將過去,陳國勝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晨曦的第一抹微光升起的時候,陳軍前營之處傳來了千軍萬馬崩騰的聲音。今日,推平此城!
章昭達立於中軍,眼前的江陵城只剩下了一堆殘磚爛瓦,彈指可滅。他要親眼見證江陵被夷為平地!
數萬大軍海潮一般湧來,弓弩、投石齊發,但令陳國意外的是,江陵並沒有負隅頑抗,而是在這種時候開啟了城門,城門四開,徹底暴露在整個陳軍的視野之中。
“怎麼回事?”程文季擠開擋住視線的幾個士卒,親自上前觀察。
士兵們指著洞開的城池,道:“將軍,他們開啟了城門。”
語氣中驚疑不定。實在是前次陸騰洞開城門的那背水一戰給陳軍上下的印象太深刻了,陳軍數萬大軍攻城,江陵不僅不守城,反而大開城門,他們想要幹什麼?難不成是想要投降?
可若是投降,為什麼他們並沒有在城門看到任何代表梁國君臣獻降之人?難道是在唱空城計?
程文季也是渾然不解,接著下令前營步兵圍上去,搶下城門再說。
前營兵馬得令,密密麻麻的人頭湧動著,數不清的甲士湧入到城門口停下,風如虎吼,扯著旗子,幾個什長小心環視左右,推開了半掩著的城門。
幢幢猙獰的身影就在門後佇立著,沿著長街鋪排開來,一望無際……
“——有敵軍!”、“後退!”
陳軍烏壓壓地後撤,端起了弓弩。而城門內,黑甲紅絛的甲士整齊劃一地提起了陌刀,長刀斜斜向上,前指而去,“——進攻!”……
中軍,章昭達揚起了馬鞭指著城門口,沉聲問道:“發生了何事?”奉命而來而來的哨騎蒼白著臉,顫聲道:“城內有埋伏……”
章昭達微微訝異,卻沒有多想,只是下令:“命程文季半個時辰之內掃清城內障礙,大軍入城!”
哨騎低著頭不敢接話。
章昭達這才扭頭看過來,厲聲喝問道:“……究竟發生了何事?!”
皇城內,王琳在棋盤之上又落下了一子,“我贏了。”
他微笑著看向棋盤對面那個穿著冕袍的男人,道:“大王不必太過憂心,敵在明,我在暗,章昭達不知我們的根底,我們發起突然襲擊,他絕對措手不及。”
他將蕭巋稱為大王,而不是陛下。
蕭巋面無表情地將棋局收起,凝神看向王琳,“庸人自多慮,不如王將軍風采依舊,不對,如今應稱王大都督……”
王琳笑呵呵道:“都是我朝陛下信重,否則,我王琳一區區匹夫,安能有今日?”
蕭巋低頭笑了一聲,沒人看得清他臉上的表情,“上國皇帝陛下,天縱之雄傑,某不能比。”
王琳盯著他:“今後你我同殿稱臣,再說這話,就是僭越了……”
蕭巋從位上下來,與王琳互行一禮。西梁歸降北齊,除皇帝號、削藩,已經是註定的。屆時,蕭巋再以皇帝自居,便是僭越之罪!
王琳這一句話,是提點,更是威脅。他只能放下一國至尊的架子。
只要王琳助他保住江陵,就算是將皇帝號削為公又如何,只要大梁可以存續,作什麼蕭巋都在所不惜!
“某依舊覺得,王大都督四開城門,迎戰章昭達甚為不妥,應當據城而守才是……須知穩中求勝……”
“大王既然將守土之權責盡數託付於我,我豈敢不盡心竭力?只不過王某可沒有坐在城中捱打的想法,”王琳挺起了腰桿,目光獰亮如刀,“說起來,某還得好好謝謝陸騰才是,若不是他將那要命的西堤給拆了,某行事焉敢如此毫無顧忌?大王只須靜候佳音便是,王某,要去會會故人了。”
“弓弩手推後的,刀盾兵長槍兵列陣在前,刀陣居中,全線推進!”程文季滿身上下殺氣騰騰,人潮湧湧,朝城口湧去,前營有精壯兵馬數千,殺進城內絕不是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