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就不信,對方經歷了連場敗仗之後,還能像傳聞中的那樣,悍不畏死!
儘管他們已經越過了自己弓箭的覆蓋範圍,可弓箭手們已然沒有放棄射擊,為了避免射傷自己人,密集的弓弩佇列往兩邊分散開,集體射擊也變成了自由發揮,只要可以殺傷敵軍就是勝利,不停地朝騎槍方陣傾瀉鵰翎。
半空中,落下來的流矢亂如飛蝗,無窮無盡,一刻不停。一匹戰馬跑著跑著,忽然悲鳴一聲,轟然而倒。隨即,又是一匹,兩匹,三匹……每一瞬都有幾個騎兵被射中,轟然倒下。
終於,騎槍方陣從箭雨中衝出,與攔路者迎面相撞!槍折、盾碎、人飛、馬倒,整具的屍體與破碎的殘肢上下翻滾,攔路的重甲步卒槍陣四分五裂!
數匹失去主人的坐騎,在破碎的步卒方陣中左衝右突。
前面兩排已經崩潰,後面長槍兵整齊劃一的上前,人潮堆在一起,長槍如林,朝著被拖慢速度的騎兵攛刺而去。
雙方都在這毫無花巧的正面碰撞中,砸了個粉身碎骨,人與戰馬身上,俱是鮮血淋漓。
“你們看這樊子蓋如何?”中軍,高長恭眼洞出射出兩道頗感興趣的光芒,指了指亂而有序的前軍重甲營。
“樊子蓋屢建戰功,是一個可造之才。”楊素襄陽戰了之後,隨即也被抽調到豐州一線,此時面對著高長恭的問詢,他這般回答到。眼睛瞥了一眼遠處亂戰,心裡暗暗估計若是他來衝擊樊子蓋的大陣,能有幾成勝算。
“是啊,他今日算是叫我頗開眼界,以寥寥之眾,敵數千之軍,亂而不散,敗而不潰,騎兵衝擊之下他還能組織起戰力有效殺敵,確實有一手……”高長恭點點頭,道:“宇文述搞出那麼大的陣勢,本想一鼓作氣打垮我,某要讓他失望了。”
接著他說:“……樊子蓋膽氣可嘉,就這麼死了實在是太可惜了,處道你去幫他一把。”
“遵命!”
“——保持隊形,繼續殺賊!”
樊子蓋將一個襲來的騎兵連人帶馬砸翻在地,提著重斧和大盾,挺直腰桿左右看了看,大聲呼喝。先前跟敵軍相撞的剎那,他左側的親兵重傷身死,右側的親兵肩膀上被捅出了個窟窿,此刻趴在地上上奄奄一息。然而,他本人卻在親兵們的全力保護之下,毫髮無傷。
左右衝殺,悍勇無敵,凡是遇到擋路者,皆一斧砍翻在地,“殺敵——!”、“殺——!”、“殺——!”已經完全被戰場狂熱所籠罩的弟兄們,扯開嗓子大聲重複。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身邊的袍澤,已經不到原來的三分之二!一般來說在雙方實力對等的情況之下,損失三成必然崩潰,何況現如今差距懸殊。
不過……像今日這種酣暢淋漓的作戰,即便兄弟們倒下去一大半兒,剩下的人,依舊會奮不顧身、死不旋踵!
“殺殺殺——!”他們高聲大叫著,刺翻沿途遇到的所有敵人。他們一個個都變得勇冠三軍。這一刻,高大的騎兵已經不再被他們放在眼裡,他們是彪悍豪邁的河北男兒,是大齊最精銳的禁軍!他們高舉著手中的兵刃,向著周軍衝去,教他們明白,站在他們面前的這些人,沒有一個是孬種!
待到最前線完全崩潰,樊子蓋迅速派將官收攏潰兵,“重新組織佇列,分批次往後撤退!”
亂軍之中,人嘶馬叫,無數人左右奔逃,要將崩潰的秩序給再次建立起來,實在殊為不易。底下很多將官又在亂戰之中戰死,樊子蓋必須輾轉好幾處地方才能成行。
少不了明槍暗箭,樊子蓋將幾個襲來的騎兵砍翻在地之後,已經有些氣力不支了,這個時候,一杆長槊朝他的頭部掃來!
躲避已經來不及了!
“呯!”樊子蓋張目等死之際,又一杆馬槊掃來,盪開了襲來的長槊,在他的視野之中,一個身量高大的將軍飛馳而來。銳利的槊鋒藉助巨大的慣性,像撕紙一樣撕開了偷襲之人的胸甲。白蠟杆削制的槊杆被來自的槊鋒處反衝力擠壓,瞬間彎成了一張巨弓。緊跟著,對手的屍體被高高地挑起,“巨弓”迅速彈開,將屍體像捶丸一樣射向逃命者的頭頂。
幾名追來的周軍騎兵被當場砸倒,還有幾名被砸得踉踉蹌蹌。沒等倒地者爬起來重新邁開雙腿,齊軍的騎兵們已經從背後追上。數杆騎槍呼嘯而過,將這幾個倒黴的傢伙,接二連三地挑起來,甩出去,變成一具具屍骸!
“某乃大將軍麾下雲麾將軍楊素,奉大將軍之令,先來襄助樊將軍!”他騎在戰馬上,居高臨下說道,還沒等樊子蓋說什麼,這個高傲的傢伙快馬加鞭朝著敵軍衝去。
中軍,帥旗向前傾倒,黑壓壓的人潮衝著這邊湧來……
戰爭的天平開始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