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定還追查了吧?”
“皇帝命我們糾察城裡城外的軍營,一旦發現異常,立刻收押……”劉桃枝覺得愧對君上,語氣低沉失落,“但是,沒有找到任何有用的訊息……”
高思好自鳴得意的笑笑,道:“我在朔州經營多年,有不少壯士願意為我效死,這些人都是我從王府裡帶出來秘密潛入晉陽的,怎麼可能在晉陽查到根底?死乾淨了就好……”
他在朔州經營多年,控制住的甲兵不下一萬,這些都是他圖謀大業的本錢,高歡起家的時候,條件還不如他,他如何就不能乘勢而起,成就一番王霸之業?
高思好向來自視甚高,想起那個皇位之上的小兒,他就一陣妒火中燒。不過是佔著祖宗廕庇,得了這個江山而已,乳臭未乾,不知分寸,一上臺就對為大齊立下汗馬功勞的六鎮勳臣下手打壓,不重用他也就罷了,還處處猜忌於他,先是一紙調令把他從朔州刺史的位置上趕下來,擱一個大將軍職務,還是個屁事不管的那種虛銜,他屢屢上表暗示要為皇帝鞠躬盡瘁,皇帝也是一笑置之,連入樞密的機會也不給他,難道他的資歷還不如高延宗、高長恭那兩個黃口小兒嗎?——豈有此理!
高思好一想到“是皇帝把他逼反的”心裡就覺得坦然多了,先賢不是早都說了嗎?“君使臣如草芥,則臣視君若寇仇!”,再說,那個小兒再這樣下去,勢必與六鎮勳臣離心離德,那可是為高祖神武皇帝打下天下的六鎮啊!與其等到有一日六鎮譁變,江山破碎,宗廟無存,還不如他高思好提前動手,力挽狂瀾,雖然他並不是高家的種兒,可他畢竟還姓高對不對?
正做著權掌天下的美夢,劉桃枝一語驚醒了他,“……雖然人都殺乾淨了,可你弄來的那輛鐵車和那些披著重甲的甲士處理起來卻很麻煩,雖然我已經把證人都殺了,可那些東西的痕跡卻不好掩蓋,我已經盡力遮掩,但還是不敢擔保沒人會查到你的頭上。”
夜林寂靜,偶爾有鳥兒的啼叫聲傳來,不知道是風的緣故還是一些小動物經過,林間的草地裡沙沙作響,將這寂靜的夜渲染的愈發安靜……高思好茫然的看著劉桃枝,“啊?”了一聲,半晌,眨著眼睛道:“我沒有弄什麼鐵車和甲士呀……這,不是我弄的……”
二人相互對視著,薄淡的天光將二人的臉色映照得慘白。
高思好自以為是那個捕蟬的螳螂,卻不料背後還站著一隻黃雀。
此刻,他們都意識到,想當獵人的不止高思好一個,已經有第三方入圍了……
…………
夜寂靜,那個瘦削的身影在池塘前已經站了一晚上,春寒料峭,冷風刺骨,他盯著池塘裡遊動的紅鯉,在水面下游動著,一團火也似。
一個嬌媚的女子為他披上了大氅,“王爺你看了一夜錦鯉了,可看出什麼沒有?”
他對著女子溫和的笑笑,“本王在想,這條鯉魚,是不是龍變的,怎麼生的那麼好看,燦得跟金子也似……”
“王爺想多了,”那女子掩嘴一笑,百媚橫生,道:“那麼淺的池塘怎麼可能養出龍來?”
男子的面色一下陰沉了,皺著眉道:“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淺處何妨有蛟龍?你們不懂……”
“是是是,妾身不懂,王爺懂就好了呀……”
那女子儼然一種哄小孩子的語氣,他無奈,只得遷就她。
“今晚城裡動靜很大……”
“是呀,兩位朝堂重臣重傷,現在家裡但凡有私兵的勳臣人家,個個都惶恐不安呢。”
聽到這裡,男子俊秀的臉上似乎牽起了一抹嘲諷的笑意。
“宮裡有什麼風聲沒有?”
“宮裡?沒有,陛下和太后都好好的,能有什麼風聲?”
“是嗎?那就好……”他笑了笑,望向遠方的那座大雁塔,晨曦的輝光已經在塔尖上微微冒出了頭。
“那還真是……很可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