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深鬱悶的收回,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他皺著臉說:“上面查的特別嚴,那幫御史恨不得多長出一對眼睛兩對耳朵來,他們可是聖上特許風聞奏事的,況且祖大夫、鄭尚書都看我不是很順眼,萬一御史聯名參我一本,再讓人一查,那我就是跳進黃河都洗不乾淨了,我本來就算不上特別清正廉潔……這個節骨眼上,還是別收什麼禮物了,對大家都好。”
這回他沒有嬉皮笑臉了,滿臉都是嚴肅,裴弘大很少有這樣嚴肅的時候,這種側面洩露出來的緊張,讓段深都不由自主地怔了一下,而後點點頭,地契收回袖子裡,十分正式的拱手。
“弘大兄慢走……”
裴弘大還了一禮,“再會。”
…………
一道巨大的屏風樹在後廳,屏風之後,是和前面一模一樣的格局,兩人站著,一人跪著,一個老者一個少年相對而坐,都是一襲燕居常服,悠然自得的樣子。那少年生得眉鋒銳利,鳳眼開闔之間似有風雷赫赫,此時他悠悠然抿了一口茶,看見段深進來,微微笑道:“裴世矩走了?”
段深一揖到底,恭敬道:“稟陛下,裴弘大有要事要辦,去辦差了……”
“唔……你和裴弘大關係不錯啊,他連這些話都敢跟你說。”
段深額頭上的冷汗瞬間就下來了,但倒還算穩重,“臣與裴弘大是知交好友,他初為太子舍人之時,臣便因與其意氣相投,故而結交……”
“裴世矩確實是有見地的,不過,太圓滑了,朕有時候真想把他趕到幽州了事……不過,他那一番話還真是抓住了其中三味……很聰明……”那少年笑笑,不置可否,眼睛瞥向一邊跪著的人,“聽了裴弘大說的話,你可有什麼想法沒有?”
那跪在地上雙臂抖如篩糠的自然是段深的二叔段孝言,他跪在那裡,腦子一片空白,聽得皇帝問話,只知道結結巴巴的說“臣知罪”,段韶看著弟弟這沒出息的樣子,幽幽的嘆了口氣……誰會知道原本該遠在呂梁山獵宮的皇帝竟會突然造訪呢?也好……私下裡解決,求個情,總比陛下當著滿朝文武的面發落的好……
高緯面無表情,說:“朕準了祖珽的奏請之後,御史臺參的第一本就是你,列了……二十七條罪狀?你負責苑內果木種栽的時候偷工減料朕也就不說了,你任齊州刺史任上的時候貪贓枉法,朕也不想說了……你還……曾經依仗權勢,逼婦通姦,草菅人命……朕自即位以來,三令五申,不準賣官鬻爵,你也當耳旁風,這些都不算什麼……朕還聽說,”高緯頓了頓,直視他的眼睛,字字如刀,“你聯合了一些人,密謀造反……!”
段孝言嚇得魂不附體,連連叩首不止,“陛下明鑑,臣不敢有反心,臣只是……只是,被祖珽這老匹夫逼得無可奈何了,這才聯絡了一些人想把他頂回去,萬萬不敢有反心啊!”
真是朝中小人千千萬,祖珽這貨惹一半!
高緯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兩貨原來穿一條褲子來著,不過後來段孝言明顯淡出權力中心了,祖珽也就沒再搭理他,這就讓段孝言恨上了,時不時聯合一些人要把祖珽撤下去,祖珽不借此機會重點報復才叫奇怪了……
高緯眉頭皺的愈深,懶得再說些別的了。
“你寫一分辭呈吧,朕興許還能保你一命……再晚,就來不及了……
朕暫時就先不回宮了,朕也想看看,究竟是誰敢興風作浪……!”
段韶的面色很有些複雜,也有些受寵若驚,陛下的下榻之處不是他們這裡又是那裡?這可是莫大的榮耀!於是他連忙下了榻,恭敬的拱手稱是。
…………
真是已經變天了……
這是最後一刻,
在場所有人的想法。
不過,最可憐的還是裴弘大……
段深第一次對這位好友感到內疚了……
“弘大啊弘大,你……好自為之吧……”